列车开向远方

今年9月中旬，我们一家四口从深圳北站乘坐开往福州南站的动车。列车风驰电掣，一路欢歌，一路风景。小女儿迪迪坐在紧靠车窗的位置，依偎着她哥哥，乌黑的眼睛出神地看着飞速后退的绿树红花、阡陌田野、山川河流、房屋桥梁……突然，她扬起嘴角，稚气十足地问道：“哥哥，外面的树木、房子怎么都飞到后面去了？”哥哥漫不经心地说：“小熊猫，树木、房子它们都长了翅膀，到太空旅游了！”看着女儿萌萌的稚态，听着兄妹俩童趣盎然的对话，我的思绪飞越时空界限，重临童年时代第一次坐火车时的光景。

那是上个世纪80年代初的一个夏日。母亲带着我和弟弟，大舅妈带着表弟和表妹，一起坐汽车到廉江火车站，然后再坐火车到大舅工作的红湖瓷厂。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感觉外面的一切都是新鲜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让我惊叹不已：县城比我们村子、比我们横山圩都要大啊！到了廉江火车站，候车厅早已挤满了人，天花板上几台老式吊扇呼呼地转动，吹出的风在热浪中没有丝毫的凉意。耳边不时传来卖冰棍的吆喝声：“雪糕、雪派、雪条！”我们几个小孩子眼睛直直地盯住不远处的冰棍箱，都被冰棒勾住了脚。大舅妈善解人意，给我们每个人买了一根老冰棍，还娇嗔着：“瞧你们这些小馋猫！”不大一会儿，车站工作人员吹了一声长哨，然后拿着大话筒广播：“大家注意啦，前往陆川、玉林、贵港、黎塘方向的乘客现在开始检票。请大家自觉排队检票到站台上车。”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我们涌上了满身墨绿色的火车，然后迫不及待地坐在硬板座位上，兴奋地等待着火车的开动。“呜——呜！”一声长笛响彻云霄，低缓沉稳的轰鸣逐渐加快变粗，“咔嚓——咔嚓”，铿锵有力，由近而远，飘向前方。火车像一匹骏马纵情驰骋，铁路沿线一排排高大挺拔的树木像列队的卫兵往后狂奔，车厢内富有节奏的晃动加上“哐当咣当”的奏鸣，宛如交响乐章澎湃激越。火车行驶了半个小时，走了20多公里，经停高田、河唇、飞凤坡三个站后，终于在山尾火车站缓缓停下。我们依依不舍地下了火车，望着小小站台上简朴的站牌，目送火车沿着前方铁轨远去的身影，懵懂的我竟然莫名其妙地萌发出一股跟火车赛跑的冲动，真想看看火车究竟最远能开到什么地方。

这个古怪的念头在从红湖瓷厂回家上学的日子里更加强烈。我乘坐火车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地传遍了坭墩塘小学。在三年级的教室里，我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火车真的太有意思啦！火车头就像独角仙，全身墨绿，后面拉着一节节火柴盒的车厢。呜……咔嚓咔嚓！呜……咔嚓咔嚓！它开得老远了……”身边的小伙伴们眼睛睁得大大，嘴巴露出圆圆的O型。平时收集连环画小卡片最多的钟山拉着我的衣角，甜甜地说：“我用20个《隋唐英雄传》的卡纸跟你换火车票，行不？”我不假思索地回绝：“不行，多少张卡纸我都不会换的！”小伙伴们羡慕的眼神深深烙进我童年的记忆。

“小熊猫，福州南站快到了，我们要准备下车了。”儿子对妹妹的提醒让我回过神来。等列车进站停稳，我们下了车，通过出站口，走到福州南站广场上，顿时被火车站雄伟壮观、稳重大气的风采和“榕荫聚福，丝路方舟”的神韵吸引住了。啧啧称赞之余，我的心底流淌着强烈的感受：新时代的列车真是日行千里，朝发夕至啊！人和列车一样，只要在路上，就没有到不了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