铓 声
嘣——嘣——嘣——
那一阵阵悠慢的铓声,伴随着马帮马蹄得得和钢铜铃声,由远而近,然后又由近而远的响去。
那是故乡山道上马帮经过时的情景。
铓和锣一样,也是一种打击乐器,云南一些少数民族地区很时兴。对马帮来说,铓声即能起到催促鼓舞人和马奋进作用,同时又是一种号角。
乡人还说,铓声也能对豺狼虎豹以及妖邪鬼怪,起到一种威慑作用的;因那时候,故乡山区里豺狼豹子野兽很多,骡马牲畜被残害的现象时常发生;据说每当马帮过路时那些野兽只要一听到铓声,也就会悄声静气的不敢挨近了。
所以,凡是马帮都是要带有铓锣的。通常是一个马帮行走在后面的那个赶马人押后敲铓。
嘣——嘣——嘣——
那铓声,近处听,震声震地;远处听,悠慢而悠远。
每当马帮行走在路上,挨晚选定一处水草比较丰盛,方便开烧歇脚的地点时,赶马人就要一边阵守火塘马驮子,一面又要到梁子边小路上搭地铺,以防骡马从山道上走出去。尚是夜晚骡马惊动时,赶马人就要一边速速敲铓一边加大火塘里的火光,野兽也就不敢挨近了。
待到第二天清晨,赶马人就要即早起来料理鞍杖家什,并准备喂出发前的马饲料;然后,一边敲铓一边吼叫他们的骡马名字,如“红乖”“栗色”“海柳”“黑仆”等,那些骡马也是很顺从听话的,一个个跑回到火塘边来。待喂完饲料,罩上鞍子,端上驮子,马帮又敲着铓出发前行了。
每当马帮途经人家村寨时,只要一听见马帮的铓声和钢铜铃声,人们都要争相观看,这时候的赶马人是多么的自豪啊!
六七十年前的记忆早已成为过去,后来很少听到那种铓声了,因故乡山区公路早已四通八达,马帮早已被现代交通运输工具所代替。
然而,几十年前我还是在边境孟定坝子傣族寨子里听见了铓声。
嘣——嘣——嘣——
咚!咚!咚!
寨子里铓声响了,象脚鼓响了。远处听,肃穆而幽雅,正是落日黄昏时分。
铓声,鼓声催促着青年小伙和姑娘们快快收拾打扮,然后纷纷往寨子村场里走。
小伙子们敲着铓锣,敲着象脚鼓,吹着芦笙,并围着篝火款款舞动在村场上。
姑娘们着装新上衣,着装彩色筒裙,随着铓声、鼓声和芦笙声,翩翩起舞在村场上。
那铓声,鼓声,芦笙声和着青年男女们的舞步旋律,是多么优雅优美而令人难忘啊。
牛角号
住在海边的人家有海螺号,而住在我们云南边疆一些山区的人家则有的是牛角号。
牛角号即把水牛遗体牛角外壳取将下来,然后钜掉角尖即成。你只要用嘴对拢使气一吹,就会发出呜呜呜的响声,而且那种声音沉闷、响亮,十几华里以外都能听见。
在故乡,牛角号首先是作为一种警报器用的,因旧社会土匪很多,而且大都又是在夜半发生抢劫;特别是人户比较少的村寨,即所谓独家村人家遭土匪抢劫是常有的事。所以,那时候,山区人家无论穷富都备有牛角号。每当土匪撞进家来,只要有人跑脱出去,去到邻村人家,借出牛角号吹起报警,让四邻五里的人知道发生了土匪抢劫的事件;于是,四邻五里的人就会纷纷跑拢去追。当然,很多时候等到追去的人赶到时,土匪即早已抢拿着东西上山去了;但却也有时候被追去的人追脱下一些财物的;甚至还有被追去的人把土匪打伤去的,所以,牛角号就是夜晚能起到这样一种作用。
当然 ,有时白天也会听见牛角号声,但那多是牧童在山上放牧时吹,那也是一方面对牛羊牲畜起到号召号角作用,另一方面却也能起对豺狼野兽的威慑作用。还有一种情况,有时候山民们追击豺狼豺狗或者其他猎物时,也是一边吹牛角号一边领着追猎狗去追击。
新中国成立以后,很少听到牛角号声了,因社会发生了改天换地的大变化,并实行了一系列大变革,土匪抢劫的事不再发生,所以也就很少听到夜半牛角号声了。
白天牧童吹牛角号的现象也逐渐减少,甚至不有,现在的养殖业也多半是专业户。再说从20世纪70年代以来,豺狼野兽也很少;国家又对森林和野生动物管控很严,打猎的现象不见了,自然,也就没有听到过追猎的牛角号声了。
然而,临近老家的另一个小河槽子还是夜半响过一次牛角号声。
那是1950初,我中国人民解放军和滇西大理工委派驻工作队员到边疆云县,并宣传和帮助地方开展征粮工作。然而,被推翻的国民党反动派残渣余孽,不甘心灭亡,并组织土匪暴动。七月间的一个晚上,一伙地霸武装围攻我区哨街办事处,并残忍绑架杀害我解放军和工作队员多人。当区公所干警赶到时,土匪逃跑的逃跑,被抓获的抓获。
有三个土匪无处逃遁,并溜回老家,然后躲到阿维中山槽子后面的原始森林里。他们有时候晚上悄悄溜回到亲戚人家里找吃食。
民兵群众早已布防,并先后将其抓获。
当那个最凶狠歹毒,诨名叫“豺狗三”的土匪头因多次潜回村里要吃食时,民兵群众通过对其亲戚启发动员,然后配合民兵终于抓获那个土匪头子“豺狗三”。
那天夜晚,当“豺狗三”,躲躲避避的潜回到亲戚家叫“三姐夫,我来了,开门来!”时,早已准备好的其亲戚姐夫一边答应开门一边往门缝里将长刀砍出去;“豺狗三”一边捂着伤处,一边逃跑。这时候整个槽子的人听见枪声和人吼叫声,并纷纷赶往。他们边追边吹着牛角号,还有村子人家很多追猎狗也拼命去追咬;最后那个土匪头子“豺狗三”逃到不远处一山河瀑布里时,终于被民兵群众抓获。第二天即召开全村联公审斗争大会。那一天,全村联山寨里还时断时续地响着山民们胜利的老火杆枪声和牛角号声。
去年,我即把它写成《最后的牛角号声》的纪实文章。的确,那一次的牛角号声,既是对土匪的群情愤怒,又是使人人心特别振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