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上八面山

  有人说，如果你是资兴人，没有上过八面山，就不能说走遍了资兴。在许多旅行者登山探险旅游都泛着西部情结时，往往忽略了自己家乡的月亮，她一样有着皎洁圆润的丰姿。丙申初秋这次短暂的八面山之行，让我沉浸其中，不舍转身离去，不舍轻言

  忘记。

  八面山位于湘赣边境，湖南东部的罗霄山脉中段，井冈山南麓，山顶海拔2042米。为湖南第二高山。“八面山，离天三尺三。人行要低头，马过要下鞍。一线猿猱路，险如蜀道难。”这是古人对她的写照。当你走进这座巍峨大山，你就走进了原始、古朴、自然的美丽画卷。随意按下相机快门，就会摄下一幅幅精美的瞬间。

  我第一次去八面山，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我在市志办任副总编，编纂《资兴市志》时，去拍摄八面山风光和国宝银杉照片。初识八面山就令我想起了伟人毛泽东的《十六字令》：“离天三尺三，人过要低头，马过要下鞍”，令我产生“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般的畏惧感。想不到命运使然，我竟然在毫无思想准备之下被“逼”上了八面山。

  八面山的总面积为10974公顷，森林覆盖率86%。山中有种子植物178科，834属，2031种。国家一级保护的珍稀树种有银杉、伯乐树等。最密的银杉群落，5亩内达112株。另有国家二、三级保护植物29种。区内野生动物240种，其中稀有珍贵野生动物数量为湖南第一。这里的山水草木、飞禽走兽无不保持着原始质朴的风貌，鲜见一丝人工痕迹。

  我们是从烟坪顶寮上八面山的。除了我的几个同事外，还有摄影老前辈蒋崇荣先生和我的老兄，向导是林业局的朱工。八面山于我最初有印象的应该是最有名的银杉群。沿清澈见底的溪水顺流而下，我们第一目标就是向久负盛名的最大也是最多的银杉群脚盆寮进发。

  在炎热的季节中高挽裤脚行走于清泉中简直就是一种享受，你说我会放弃这个机会吗？溪水中不时有成群逆流而上的小鱼来亲吻我的脚，在这个时候，我才真正地体会到了什么才是大自然！他们是否都是那准备去龙门一搏的龙种呢？怪不得号称植物之王的银杉会选择在这里落户！

  依依不舍地擦干脚上清凉的溪水，跟那群龙子龙孙们挥手道别。因为要看到银杉群必须得再上一段山路才能如愿。

  这名不虚传的八面山自然保护区的珍稀植物实在是太多了，走了七、八里路，一路看来无法来得及记下它们的名字。“到了”！向导的话使我收回了四处张望的目光。我早有耳闻而前所未见的银杉群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放眼望去，这别具特色的银杉群在那些杂类树种中显得鹤立鸡群，分外夺目，或是那些杂树只是为了衬托她们的独特而生存在周围的呢？“带我去见见那株银杉王吧！”出于对这位伟大的银杉之母的敬佩之心，我恳求向导。

  直走横绕，那株树径1.34米、高32米的银杉王终于出现在我的面前：她那裴翠绿的叶子长约四、五厘米，宽三、四毫米，形状比普通杉树叶的尖端更圆、更厚一些，下面有两条银色的线，或许这就是她最具特别之处和她那美丽的名字的由来吧！她那苍老的鳞片状的微红肌肤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她所经历的千难万劫，她竭力撑开她的臂膀，站在她的身旁让你无法看到上面的天空，她是不是想保护她的子孙们，让他们免受风霜雨雪的磨难和无知村民的摧残呢？如果当你了解到这种世界濒危孑遗树种科研价值不可估量而全世界仅存数千株，且繁殖艰难时，你就会体会得到这位母亲护犊情之深、意之浓：母性的伟大在此表现无余！值得庆幸的是自从成立了八面山自然保护区后，那种随意摧残悲剧再也没有重演！让我们把这些记忆、这些照片留在史书《资兴市志》中吧！但八面山末从知晓的秘密太多太多，这怎不让我梦绕魂牵呢！

  人一生中总要走过许多路，淌过许多河。这次我和丽影国际摄影人又去了八面山，主题是想去看气势磅礴的日出和云海，拍摄宣传资兴八面山的电视片。没想到这一走光爬山来回就是7小时，也不知究竟走了多远的路。

  准备好行装，向快乐出发。下午3时，我们一行5人从里鱼江启程啦！越野车一路东行，到达八面山瑶族乡（青腰镇与连坪乡合并后更此名）后，历经1小时颠簸险路，抵仓田三八林场，此时天色已晚，只能在这林场改造为农庄之地食宿了。

  三八林场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十多名当地姑娘组建的林场，现在的名称叫“石牛仙生态休闲农庄”。

  看守农庄的是一对60开外的老夫妻。朴实的山里人急忙为我们烧火做饭，用他们在山上自己种的原生态食品招待我们。一碗碗热腾腾的饭菜缓缓下肚，我的心里突然涌起阵阵暖流。

  天色越来越暗，只有风声在夜里倾情演绎。守庄老人用山泉给我们泡上一壶茶水，让我们静下心来，然后与我们说起瑶乡风情和八面山的故事。

  说到瑶乡，“起春节”很有特色，它是瑶族人民“开辟鸿蒙、刀耕火种”的开耕纪念日，寓意向神灵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被列为郴州市非物质文化遗产。那天各族同胞穿上节日盛装，手持绿叶青枝，敲锣打鼓，举行祭祀仪式，瑶家阿哥阿妹把三牲和五谷送上祭台，瑶家祭司震声高诵祭文，阵阵的铜锣、鼓角声将仪式推上一个又一个高潮。

  话说八面山自然保护区内，有上、中、下三条千年古道。中道自郴州至资兴赤竹园、青市，全长40公里，从农庄徒步到山顶一般要三个多小时。路边古木参天，怪石嶙峋，崎岖险峻，行人视为险途。

  老人记忆很好，对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有感情。八面山的古迹有南天古庙旧址、八面山碑刻、传说中郭法主镇妖的火烧山、百合神仙耕种地等，令人油然而生思古之幽情。1934—1949年八面山（西边山地区）革命斗争连绵不断，此处还有红军三五九旅南征北返宿营地遗址。八面山境内桃寮村有“红军村”之称。1934年在此建立了红军长征后湖南第一个苏维埃政权，蔡会文、方维夏、王震等老一辈革命家长期在这一带进行革命活动。当年红军独立四团在八面山阻击牵引敌人，掩护肖克、任弼时指挥红六军北上，王震曾在八面山一举歼灭国民党第九战区第五工兵团。抗日战争时期，美国空军飞虎队飞机在与敌机战斗中坠毁在八面山。

  听着听着，让我浮想联翩，这就是上苍的独特偏爱、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八面山如诗如画的自然景观；是历史的选择、红军的足迹，留下了八面山颇具深远意义的人文景观；八面山上的护林员，用他们的勤劳智慧，使这里保持了原始、质朴的自然风貌而成为风光宜人的旅游胜地。也许此时此刻，八面山的山山水水，正翘首期盼，欢迎我们这些远方的客人来此旅游观光。

  为了赶在天亮前到山顶拍日出，凌晨二点多，我们在农庄匆忙吃了点稀饭后，就开始进入山林正式爬山了。6人的队伍，守庄老大娘当向导，我们都分担了摄影设备的背负，仅靠微弱的手电在茫茫的夜色中摸索前进。行程中，虽不至于感到特别累，但也比白天行路相差甚远。行程不到三分之一处，山路越来越陡，两边是悬崖峭壁，大风吹得人走在上面摇摇晃晃，四面黑呼呼看不到边，还真叫人发怵！也许是怕丢在深山老林中，这多年没走过这么久这么远山路的我，竟然没有被小伙子们甩出队伍。

  我在黑夜中战战兢兢地赶路，脚步在草丛里深陷，生怕一脚踏空。心中蜂拥起无数的幻象，黑影如闪电般地显形。感到恐怖和无路可走的时候，心里就默默地想着总理的那话，“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我都将勇往直前,义无反顾,”风萧萧兮八面寒，拖着身体行路难，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气概。纵观整支队伍中，小女生也比小伙子不相上下，尽管快冲顶时被"解除了武装”，由中锋改成压队收尾，但我还是要说“小樊，好样的！"

  翻山越岭，穿梭于茂林修竹、荆棘蓬草，我们徒步三个多小时到达八面山之巅，天刚开始泛白。原以为高山之上，必是古木参天，阴森闭目。却不曾想到山巅竞是茫茫草原，别开生面。山顶草场在云雾中时隐时现，宛若仙境。立于山巅，望天朗气清，沐惠风和畅，心情为之振奋。尽管没有云海和日出，就着晨光，跟着大伙一起看看朝霞也行。大家等着，笑着，也不断拍着。

  八面山冬无严寒，夏无酷暑，素有“自然空调”和“第二春城”之称，在山顶我们还真正体验到了七月天只有几度温度的寒冷。这对只穿短袖的我考验得直打哆嗦。看来守庄老人说上山要带棉衣的忠告没错，这不应灵“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那句话吗？

  热闹过后，我们开始往回走。在八面山石牛山古驿道附近，是东乡唯一入选的资兴古八景牛山宿雁。据说初冬时节，成群候鸟掠空而过，天鹅大雁嘎嘎之声清晰可闻，相传山上有天鹅池，冬月水暖，征雁常栖息其中。

  在这海拔约1700米的驿道边，有石牛灵仙遗址，系道观，供奉石牛大仙，兴宁桂东共建，各占一半产权。民国期间被人捣毁，仅存废墟。六块花岗石制作的大门框，是保存完好的唯一建筑构件。

  在古寺庙遗址旁看见绿黄色的山坡，忍不住被这里的美景吸引了。我们一鼓着气爬上山坡。寻找到机位就坐下来，等待太阳照耀。仰视蓝天，一尘不染，宇宙之大，令人敬畏。游目骋怀，心胸豁然开朗。由于风太大，放飞无人摄影机随时有失控的危险，也就是说随时有高空摔机的危险。豁出去了！丽影的何总横下心按动遥控器，无人摄影机一跃升上蓝天，把千山万壑尽收眼底，美丽的八面山一览无余。庆幸，无人摄影机顺利返回啦！

  八面山除了千年古道有华山之险外，千年铁杉亦有黄山之秀，石笋千姿百态，更有张家界之奇。山谷中，许多滩流和叠瀑渐次由高处奔流而下，水汽蒸腾，令人神清气爽。

  沿石板小径而下，一路上各种奇石异树令你目不暇接。毫不逊色于迎客松的南方铁杉林在山间独领风骚。树荫底下蜿蜒流动的清泉在你坐下来欣赏美景时喝上一口，那种清洌甘甜简直有舒坦到每一个毛孔的感觉，让你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泉水，让你直后悔没有带上够大的容器背些回去让你的亲朋好友分享。

  走在石板小路上，我思绪万千：千百年来，八面山古道承担了荒蛮与文明连通的重责，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风，这里的云，这里的一草一木，这里的一阶一石，浸淫着先人的难辛与向往。当你循着先人虔行的身影再次走在这条古道上的时候，也许你会在风中聆听到先人的唏吁声……

  记得上次到八面山是春季，杜鹃花漫山遍野，竞相绽放。绵延数里杜鹃长廊，让人目不暇接、惊叹不已。而这次在秋季又是一派迥异的景致。扮靓了大山两季的绿草完成了他的使命，披上金袍，进入梦乡，让人们去品味那别样的苍茫。到了这个时候，我们才能真真正正地发觉南方铁杉的独特魅力。在万黄丛中一片绿中的她显得异常醒目：她是那样的绿，绿得让人们在万木萧疏的荒凉中亦能饱览到祖国山川的峥嵘秀色。那红嘴相思鸟在枝头上轻歌曼舞，欢迎着您的到来。表演到了高潮的时候，一会上飙，一会下跃，一会弧飞，仿佛又在跳着激情迪士高。倏忽之间，耳边似乎又多了某种天籁。仔细一听，原来是黄麂和乌獐在低吟，还有水鹿在伴唱……

  一路缓行，一路拍照，八面山瑰景丽色尽收镜头之中。那奇妙的景致让你如临蓬莱仙境，所有烦恼都抛至九宵云外，一享小天下的快感。走完小路最后一个山坡时，只见大李坐在山坡敲腿，走过去一问，说脚抽筋了。没想到活动将近结束时年轻力壮的虎将却负伤了。好在走到了简易公路，叫摩托车来接也算方便。我们这次这样长时间的重装徒步，可称之为“海鲜级别”，能安全撤回已经相当不错了。

  赶到八面山瑶族乡政府，已经是中午12点40分，距我们开始爬山时足足有10个小时。乡里肖书记早早就为我们准备了温暖的午餐。肖书记急切地从我手中接过相机，就象遇到一到一位如花似玉的少女似的，看了又看，惊叹：八面山美呆了！

  天空依旧美丽，梦想仍然纯真。大伙吃完饭，再一次挥手与八面山道别。上车吧，我的双脚就是抬不动，是7小时的爬山运动的损伤?还是不忍离去？我说不上来。何总一边启动越野车一边在说：“八面山，我还会来。”

  我何尝不是，想多望它一眼，想多看它一次！此间乐，不思归也！

  （作者系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省摄影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