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光鸟曲

  武汉市东西湖区的府河湿地，风光旖旎。春天里，淡紫色的野豌豆花遍地开放；深秋时，连绵的芦荻花随风摇曳；漫长的夏季，星罗的凼子和碧绿的草滩相映成趣。沿着长长的河堤往上游走，在柏泉郊野公园旁，有一大片水域，里面栖息着数万只候鸟，因每年冬天都能看到白天鹅，当地人称之为天鹅湖。

  晴朗的冬晨，白天鹅聚于沙洲上，时而站成整整齐齐的一排，时而站成半圆形，犹如明星集体亮相，非常美丽优雅。多情的鸳鸯自在游弋；淘气的野鸭子不停地扎猛子；一只极小的鸟儿，茕然立在岸边，仿佛一个喜欢安静的人，享受独处时光。

  瞭望水面，密密麻麻，鸟儿多如繁星。一只大雁轻盈地飞上天空，翩跹一阵，落回水中。紧接着，两只大雁飞起来，呢喃，嬉戏，画着优美弧线，比翼双飞。尔后，六只大雁一齐起飞，嘎嘎地欢快鸣叫，一会飞成人字形，一会飞成一字形……十多只，数十只，上百只大雁，依次登场，花样翻飞。水中的大雁，黑压压一片，一个个安安静静，抬着头，津津有味地观看。锦上添花般，白鹭闪动洁白的翅膀，娇美多姿地曼舞。一时间，岸上爱鸟协会的人，专业摄影的人，全都屏住呼吸，架起高倍望远镜，按动快门，极力捕捉、拍摄这黑白相间、动静结合的唯美画面。更多的鸟儿飞起来，宛如一阵狂风，吹起地面厚厚的落叶，在空中翻卷、飞旋，再悠然飘落。鸟儿的尖叫声，欢呼声，呐喊声，助威声，响彻一片。那阵势，分明是一场文艺大汇演。

  湖面宁静下来，水中的鸟儿四散开。近岸边的浅滩上，大雁慵懒地晒太阳，黑鹳、水雉等闲庭信步。我下到堤底，顺着护鸟人踩出的小路，往河滩里面走。凑近栅栏上的围网，想看得真切一些。这些精灵们，机警、敏感，听到一点动静，几只鸟倏地飞走，边飞边叫，想必是哨雁。众多的鸟匆忙往里游，但慌而不乱，一排一排，有条不紊地后退。鸟儿天性含羞，胆小。我轻手轻脚，慢悠悠地走动，生怕再惊扰它们。

  正午的太阳照得人暖洋洋地，站在宽阔的河滩中央，四下环顾，左右两侧是高高的河堤，身后是大片的荻花，前方湖面开阔，水里繁星点点，几乎全是黑色、褐色的鸟儿。白天鹅三三两两，悠然自得，散在水中央，看上去，简直就是一朵朵开在湖中的白莲花。成群的白天鹅更有趣，它们排成一行，在水中走直线，一个个从从容容，神态安闲。天鹅的白，是雪白，云白，奶油白，棉花白，异常醒目美观，一如它们纯美的爱情——天鹅夫妇常常成双成对，厮守终生。闭上眼睛倾听，湖里吱吱嘎嘎，啁啁啾啾，鸟鸣声此起彼伏，宛若交响乐。天空蔚蓝，洁白的云朵满目含笑，脚下的灯芯草柔情万千，整个人似乎要融化。我用丝巾盖住头，静享这如梦时光。忽然，只听“轰隆”一声，彷如车轮滚滚声，机器轰鸣声，波涛汹涌声，成千上万只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天空飞成一个乌云压城状。眼花缭乱地，我尚未反应过来，它们已齐刷刷地降落，整齐得犹如仪仗队，最后一排是白天鹅，非常典雅、神奇。

  大雪的日子，天鹅湖是一个童话世界。岸边玉树琼枝，芦荻飞雪；河滩白雪茫茫。湖边结了冰，鸟儿们全都游到水里边。微波荡漾，水天一色，看不见白鹤晾翅，看不见一行白鹭上青天，亦看不见白天鹅款款的倩影。这些纯洁的天使，被雪色掩映，更增加几分神圣。踏着厚厚的积雪，轻快地穿行在岸上的杨柳林中，天地一派素净。沉寂的湖面上，一大片鸟儿翩然而起，轻舞飞扬。冰天雪地里，有幸目睹满天飞鸟，十分难得。

  一只孤雁兀自飞来飞去，颇叫人费思量。大雁又称野鹅，性情很执著。秋天，它们从遥远的西伯利亚飞来南方越冬，春天，一路往北，返回故乡，一年两次大迁徙，从不失信。故有鸿雁传书之典故。大雁一旦确定配偶关系，即不离不弃，一方遭遇不测，另一方或殉情，或郁郁而终。“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元好问描写大雁忠贞殉情的诗词，深得世人共鸣，成为爱情绝唱的经典佳句，流传至今。人们热爱大雁，何尝不是敬慕大雁的精神和品行，何尝不是一种惺惺相惜？！

  湖中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鸟儿，哪一个不是飞越万水千山，历经千辛万苦，依然乐此不疲地往返迁移？尽管朴素，渺小，却顽强，坚毅，各具特色，丰富着大千世界。因此，每一只鸟儿都有一个动人的故事，每一只鸟儿都是一个传奇。想来，芸芸众生，概莫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