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圩

当年，日军不仅对抵抗的中国军队进行血腥屠杀，也对手无寸铁的黎民百姓进行惨绝人寰的屠杀。十婆当时的赶圩遭遇，就见证了日军当年的暴行。

一天，正值澄泰街圩日。十婆一大早就起床，整理好自己的鞋垫就要去赶澄泰圩。每到澄泰圩日，她就会拿自己绣的鞋垫去卖。

十婆从小就跟妈妈学绣花，虽然家里贫穷，没有钱去读书，但是她的悟性很好，手也巧，不论多难的手工，她一学就会。

她从小就喜欢听山歌，听多了，无师自通，她不但会唱山歌，而且唱得很好听，人们都爱听她唱山歌。

有一次，她跟一个闺蜜去赶圩，刚走到戏台附近，就听到有人在唱山歌，便寻声望去，只见戏台旁有个中年男子正在唱山歌。

“阿哥百姓第一甲，仙女下凡哪一家？没脚山歌传天下，有情笑意满脸颊。”那个中年男子，没有等十婆靠近就对她撩起山歌来了。

“山村小女不知天，挑李花开在乡间。想唱一曲怕丢脸，难为歌圣赵大仙。”十婆当时还不到二十岁，还有点害羞，但唱山歌的意识本能，让她不由自主地将山歌脱口而出。

“你我好比树和藤，谁在攀爬谁在承？妹愿缠来哥愿等，山歌同唱好事成。”那个中年男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这让十婆好生尴尬。

“树藤相远三千丈，马月猴年鬼不缠。你我仙人两世界，南辕北辙到头难。”十婆没好气地来了一句。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十婆刚唱毕，观众中便响起了一阵掌声。

“妹为喜雨风是哥，你我相依欢乐多，乘浪逐波逍遥去，一心一意浴爱河。”那个中年男子继续唱道，好像没一点在意十婆的表情。

“仙哥思想妹难容，你我道异路不同。雨润地天生万物，台风登陆害无穷。”没等十婆唱毕，观众中便发出了一阵叫好声。

“哥为欢水妹是鱼，你我相连情意迷。五湖四海滔天乐，风霜雪雨不分离。”那个中年男子依然我行我素，继续唱道。

“淡鱼入海命担忧，眼白肚翻难再游。只有痴呆谁敢想，菜头酸罐乱加油。”十婆很快就回道，这时，同行的闺蜜拍了拍她的肩膀，为她叫好打气。

“鸳鸯成对情相托，比翅蝴蝶快乐多。织女牛郎鹊桥会，娇娘携手俊阿哥。”中年男子笑嘻嘻地唱道。

“鸳鸯相爱对对成，比翅蝴蝶心心称。织女牛郎苦恋久，你天我地不同层。”十婆随口便回道。

“山伯热恋祝英台，赵李兄妹痴情怀。古戏成真多欢乐，良缘美满幸福来。”中年男子又坏笑道。

“梁兄祝妹早共窗，赵李来生才同学。自古姻缘天注定，从来油水不相结。”十婆十分从容道，这时，观众中又响起了一阵掌声。

“我家有势又有财，珠宝官员搬家来。阿妹随哥吃香辣，一生欢喜乐开怀。”中年男子又得意扬扬道。

“不贪权势不贪财，常乐知足想得开。一日吃喝一缸水，有谁河道引家来？”几乎是同一时间，十婆唱毕，观众中又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阿哥帅气比潘安，八斗高才伯虎惭。地理天文无不晓，古今中外尽知完。”中年男子又自豪地唱道，观众的反应好像没有影响到他的情绪。

“人模鬼样狗不追，免税牛皮任你吹。地厚天高有多少？原来鸡蛋谁生谁？”十婆巧妙地对道。

“天高地厚没人量，鸡蛋谁生不知娘。古老话题难论道，眼前海问答不凉。”中年男子弱弱地回道。

“不说老话说眼前，称你鼻梁重几钱？量你脸皮多少厚？你头毛发有几千？”十婆暗暗地偷笑道。此时，她被闺蜜喜悦地拥抱着。只见那中年男子一下子就哑口无言，一脸的羞愧。结果在观众们的热烈掌声和欢笑声中，他灰溜溜地潜逃了。

十婆的山歌就是这么有趣好听，十婆的为人也是很好，肯用心帮助人，与人相处都很融洽，很有人缘。

街上有个富婆很喜欢她，就把她认作干女，当年她嫁到村里来时，干妈就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一样给她置办嫁妆……

“红日彤彤尽娇饶，山村处处人勤劳。筐中鞋垫心血绣，一线一针灯下熬。”……

此时，十婆一边挑着鞋担，一边愉快地唱着山歌，不到一泡鸡屁的功夫，十婆就走到了澄泰圩。此时此刻，街上早已人声鼎沸，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什么长长长上天，什么长长水中间，什么长长街上卖，什么长长在眼前？”街头的戏台旁，有人在对山歌，听到一个女的在唱道。

“银河长长长上天，龙船长长水中间。竹篙长长街上卖，头发长长在眼前。”一个男的在回道……

十婆急着要摆摊，就没心情再关注别人对歌了，她继续挑着担子往前走。

“哈”！“哈”！街圩中间的空地上，一群人在围成一个大大的人圈，人圈中间有一个耍猴人正在耍猴，人群中不断爆发出欢笑声。

街上卖菜的，卖肉的，卖家禽的，卖杂货的，卖草席的，卖凉粉的……卖各种各样的，地上几乎都摆满了占满了。还好，干妈早早就帮十婆占了个摊位，要不然，十婆就没有地方摆摊了。

明天就是七月十四了，这是壮族人很隆重的节日，所以，今天来赶圩做买卖的人格外的多。街上到处洋溢着节日的氛围，人们的脸上都流露出喜悦的笑容。

突然间，大街上空传来刺耳的轰鸣声，只见，几架飞机从人们头上飞过，

“轰！”“轰！”“轰！”……接着街上便传来了几声巨响。

“日军扔炸弹了！”“啊！”“妈妈！”“救命啊！”刹那间，惨叫声惊天动地，撕心裂肺，断人心肠。此时，街上已是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一片狼藉！街上的人们惊慌失措，惊恐万分，悲痛欲绝。人们纷纷狂奔逃命，刚才街上那种热闹喜悦的情景已荡然无存。

几个炸弹分别掉落在猪肉摊，家禽摊，生猪摊等地方上，只见地上血流成河，到处是残肢碎肉:分不清哪些是人血，哪些是畜血；也分不清哪些是人肉，哪些是畜肉；更分不清这是人间，还是地狱？

十婆摊位离炸弹爆炸点不远，当十婆听到爆炸声和看到爆炸的惨烈状况时，她十分惊恐害怕，本能的反应，让她慌慌张张地跟着人们一起狂奔快跑。本来她还想挑着鞋担跑的，但鞋担被奔跑的人们撞倒，鞋垫已经被踩得一塌糊涂，她只好放弃了，能拾回一条命已是万幸了。死里逃生的十婆告诫儿孙:世世代代不要忘记日本鬼子的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