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在绵江边,亦可说在绵江中心,因为围堤在途经故乡时拐了一个大大的U型,把丁、李两姓围在了防洪堤外。而由于20世纪每年的水利冬修,把靠近围堤的泥土都挑上的围堤,因此这里像个岛屿。旧时候这里是航运停泊点,围堤内就是松湖街。
在水路繁忙的年代,万载鞭炮高安煤源源不断流向全国各地,绵江是必经水路,乌篷船,机帆船,货运船、客运船,还有我叫不上名字的船,从锦江停到村口歇脚,船上的人从村口的小路进到古镇松湖街。
这里地理特殊,是新建县与丰城县交界的地方,真真属于“一脚踏两县”。由于松湖街商贸繁华,两县交界的人们都争着往这里做商铺,所以形成了今天的这种格局,一条长长的松湖街,一边是新建县管的,一边是丰城县管的,围堤外我们村的农田也是半是新建县的半是丰城县的。
松湖街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五十年代的地图上就标有松湖古渡。从弯弯曲曲的小镇风貌、被独轮车长年累月压出的青石板痕迹,就可以看出当年这里是如何的繁华。街道窄窄的,缝农历的一、四、七是松湖街当圩的日子,赶集的人熙熙攘攘,独轮车的吱呦声伴着“让点路”吆喝声以及商家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20世纪六、七十年代,沾着渡口的光,我的家乡就通了电,是当地周边村向往的地方。
小村房前屋后是茂密的小草,虽然是自然生长,但好像是被人工修剪过一样,整整齐齐,坐下去有软软的感觉,这是因为每年的洪水,只有这种根系发达长不高的霸根能适应。这里属平原地带,能看着太阳出地平线,也能看着太阳下地平线,所有的水稻田是出奇的平,清一色的水稻苗在风的作用下像是指挥家指挥着翻波浪、又像舞蹈家在舞动着绿丝带。?空气是异常洁净,没有任何污染,清晨起来,你甚至可以闻到随风飘来的淡淡的草香味,这是城里人享受不到的。
村庄前是柳树环抱的池塘,微风吹过,柳叶婆娑,轻拂水面。像少女舞动的衣裙,让你爽心悦目。当然更忘不了的是孩提时代在水中嬉戏、捞鱼虾,家乡的鱼虾味特美,以至于离开故乡二十多年不识鱼味。
? 由于在围堤外,因此这里每年都有大大小小多次的洪水。洪水是不怕的,家家有船,人人会水,小时候最盼的是洪水来时跟大人坐船去装饮用水,这是我们小孩子觉得特新鲜的事。由于每年的洪涝,从绵江冲下来的鱼虾特多,将一块四四方方的纱布,用两竹条十字交叉地把纱布的四个角固定,上面用根绳子绑着,再用竹竿当手柄将纱布放入水中(我们管这叫“筝”),当然要放些用米糠做成的饲料当诱饵,没两分钟就有鱼虾上“钩”,这时你再收起来,活蹦乱跳的,一下能收获三四个,多时竟有六七个。一般都是每人管六-七幅“筝”,逐个收逐个放,可以不停,如果你管得太多了,收不过来,鱼虾吃完了就会开溜,那是不合算的。鱼更不用说了,夏天在水稻田里经常能捡到被太阳晒死的鱼。
当然我最爱的还是在村前的那棵柿树下玩耍。柿树不知道有多大年龄,总之我小的时候,四五个和我一般的伙伴手拉着手围抱不过来。由于水土的流失,树根就像老人皱巴巴的手背,裸露在外面,但它依然枝繁叶茂,有强大的生命力。小伙伴们就在它的庇护下,打泥巴爆竹、插小棒,那是我们儿时的乐园。
村庄对岸有片大大的木子林,木子洲的名字由此而来。青翠的木子树倒映在清澈的江水中,树是绿的,水是绿的,美不胜收。我真的在想,《清明上河图》画的不是古开封城,应该是我的故乡新建县松湖街。
还记得南昌的公交车一直开到古渡口,如今掩隐在木子树下的公交亭已成为风景,因为随着公路的发展,在它的下游修建了松湖大桥,古渡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通向古渡的路日渐荒废,只有那木子树,依然站在江风中,向人们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虽然离开家乡二十多年,却依然对家乡魂牵梦萦。一九九八年,故乡在党的关怀下,已迁居入围。我每次回来,必来到留下自己童年欢乐的这片土地上,摸摸小草,甚至在地上打个滚,似乎拥抱着我的孩子,又像是拥抱久违的恋人。
童年的伙伴为了生活多数已离开了这块土地,但他们有着我同样的情感,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承载着孩童时记忆,每次回家都相邀到这里坐坐,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生活中所有烦恼到了这里都能忘却。而我更是希望能有一天,与心爱的人重回这里,他在塘边筝虾,我坐在大柿树下拉二胡,过着悠闲的田园生活。
啊!何时才能重回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