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已过,惊蛰将来,繁花即将漫过额头。春色无边,河流闪耀,我们去坛头看风起山青,风歇水绿,雨来小巷梦呓般絮语,雨去蜜蜂欢天喜地。
到明招寺了解了明招文化之后,我们的车子在活字典邬老师的指挥下,来到武义坛头湿地。坛头村位于武义县西北部,距县城8公里。下车,拾级而上,迎面看到古朴的青砖墙上“田庐”二字,不由得想起陶公的“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
走进一方窄窄的门,里面别有洞天。厅堂、天井,一尘不染。厅堂三面墙壁上挂着名家书法作品,正中间摆着一张会议桌,桌子上一盆火红的郁金香、一盘黄得通透的金橘迎接远客。我们几个像孩子似地坐在宽大舒适的红木椅子上,让摄影师留下精彩,留下快乐。还没快乐够,那边邬老师在大声招呼了:“你们几个赶紧围过来喝水,都老大不小了,还这么贪玩!”我们暗地里一溜舌头,做个鬼脸。起立走过去正儿八经坐下,茶已经泡好,呷一口,茶是好茶,满嘴留香。其实我对喝茶并无研究,虽然嗜茶是好多年了,绿茶、红茶、花茶、乌龙茶、普洱茶都喝,主要还是喝普洱茶。喝普洱,缘于那次去云南,偶遇一高人,他说嘉木为茶,茶之为物,人在草木中,为山川灵禀,使人宁静。那时,我还真不明白这其中的含蕴,只是从此喝上了普洱。今天坐在田庐——一座300多岁的老宅,忽而仿佛悟到了高人所说的真谛。
一盅茶的功夫,那边又在召唤吃饭了。站起来去吃饭时,路过弄堂,见旁边一书屋,忍不住走进,四壁书架上满是书香。小冰先生介绍樊登读书会每月一次在这儿进行读书活动,果真见一块牌子醒目挂在靠门边的墙上。
我们用餐的雅间叫一品香,是一间泥土垒成的房子,外面墙上留下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坑坑洼洼,由于连日阴雨,有几处墙面留下雨水的痕迹,墙脚长满青苔。走进门,却是温馨宜人,红木圆桌,暖色壁纸,柔和的吊灯。菜是土菜,做得精致可口,还留有泥土的气息。席间徐小冰说,他是兰溪人,最早在永康神雕工作,娶了一个永康媳妇,现在武义经营一家厨具公司。但喜爱诗文、酷爱艺术的他被坛头的古宅、巷弄、炊烟、古朴的民风所吸引,决定在这里实现他的田园诗梦。“我有田庐,可避风雨;我有田庐,可致耕读。”这是他把光裕堂取名“田庐”的初衷。
小冰先生说坛头村历史悠久,据武义县志记载,南宋宝庆年间(约公元1260~1264年),其祖先从义乌迁往现址建村居住,至今有750年,朱姓为该村第一大姓。一听到是从义乌过来的,我马上想该不会是跟我同宗的吧,我们金城川朱氏祖先北宋时从义乌过来的,于是马上对这个诗意的地方多了一份亲切感。小冰先生还提到清朝诗人朱慎,是坛头的祖宗,与李渔有过交往,他准备把李渔引进田庐,为田庐诗意文化增进新鲜的血液。说到李渔,我对他也情有独钟,曾写过一篇《芥子园遐思》,惊叹他丰富而独特的美学思想,以心为乐的生活美学态度。每每读他的《闲情偶寄》,他对生活细节的雅致品味总是给我许多的启发。
撑一把伞,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巷道,巷道错落而有致,木质门窗古典中透着优雅,白墙灰瓦,绿树红梅点缀其间,偶尔有松鼠从檐上出现,突然又不见了踪影。听雨敲伞,恍若天籁,恍惚间,撑着油纸伞的姑娘向我踽踽走来,带着淡淡的忧伤,与我擦肩而过,走到了巷子深处。脚踩在青石板上,我深信,每一块青石板下面都一定有一个故事,或凄美,或圆满,或感天动地,或流芳百世。故事中的人隔着风帘雨幕,注视着过往的行人。
抚摸着小巷的墙砖,粗糙却温婉。随便走进一扇门,就如同翻开一册古书。站在幽暗潮湿的天井,望见屋檐瓦楞上蒿草葱葱。凝神静听,听到往事在院门间进进出出的脚步声。红梅依旧热闹,她努力地伸出院墙,把自己的疏影横斜展示给小巷深处的人。
蒙蒙细雨,继续湿润着朵朵红梅,花蕊的怀抱里嵌满了晶莹剔透的幸福的珍珠。不知谁的手机里放着《渔舟唱晚》,寂寥的雨巷顿时有了动人心弦。意随,心醉,明朝的雨,清朝的风。
从村头观景台往下看,一个用绿色植物植成的大大的“孝”字映入眼底,脑袋里突然蹦出刘恒,他以仁孝之名闻于天下,侍奉母亲从不懈怠。母亲卧病三年,他常常目不交睫,衣不解带;母亲所服的汤药,他亲口尝过后才放心让母亲服用。他在位24年,重德治,兴礼仪,注意发展农业,使西汉社会稳定,人丁兴旺,经济得到恢复和发展,他与汉景帝的统治时期被誉为“文景之治”。一个国家的发展离不开“孝”,同样一个村落的生存也离不开孝,坛头人深深懂得“百善孝为先”。
村子不远处有一片松树林,同行的邬老师说,这片松林那时是用来防洪的,现在倒成了一处景致了。走进雨中的松树林,就像走进童话世界,感觉自己变成一个小精灵,每棵树都给我很多喜悦,晶莹的雨珠从针尖上滴落,落在伞面上就像一首歌。遥远的洪水轰鸣声幻化成烟雾,裹缠住过客的脚步,透着清雅,带着风韵。
走在坛头湿地的小径上,看雨落在枯黄的芦苇上,看雨抚摸着探头的小草,看雨模糊了垂钓者的背影,看雨笼罩了湖中的画舫,犹如水墨画一般。风扑面不寒,雨沾衣不湿,温温的,柔柔的,粘连着过往的人儿。
绿色,从眼角缓缓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