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新春人物丨当代作家 应天庆 作品年刊】

     应天庆，毕业于苏州大学外语系。曾任南京师范大学附校督导，《江苏教育》等多家省级报刊特约编委。为《中国散文网》创作委员会副主席。曾在省级及以上报刊发表近百万字论著及文学作品。出版长篇小说《姑苏雨》，散文集《天鹰》，综合作品集《菊园吟》，与人合译出版英囯著名小说家《劳伦斯书信选》。多篇诗歌获全国性大赛最佳诗歌奖与金奖。

黄浦江畔应家人

　　一座乳白色的优雅灯塔，一座银燕停落的“机坪”让位于东海之滨的上海海事大学平添了几许浪漫色彩。

　　我的一位校友是知名语言学家吕淑湘的研究生。他就在该院外语学院任职。侄女应凌高考时物理一科发挥得特好，高达一百三十几分，填报高校志愿时，叔叔兼任课教师的我向她推荐了“海大”。侄女的眼眸闪射出不解的神色，我察觉出她的疑虑，快捷地打开话闸子。

　　“上海的这所海运学院是全国仅有的两所海事大学之一，让事业的风帆在太平洋上升起……”说到这儿，我打住了，因为，他的父亲，时任镇江市研究室领导的天仇四哥接过了话头，“大上海是世界航运中心之一，毕业后可留沪一展宏图。”四哥所在单位刚刚向市政府提交了镇江与扬州之间建一大桥的可行性报告。

　　“大江与大海的连动必将使东海之滨升腾起一座东方的'汉堡’。而远航人才的培养可为东方大港造就展翼的翅膀。”文科出身的四哥语锋中透出诗意。

　　侄女应凌双眸一闪，微笑着点了点头。她选学的专业是涉外会计，四年后，她以上海市优秀毕业生的亮丽身份又一次进行了人生选择。

　　家乡镇江阔步前进在外向型经济大道上，海事部门用众多优惠条件向她伸出了橄榄枝。她有点心动了，父母亲总有年老之时，她与双亲感情深厚，更何况家乡还有一大群青梅竹马的“发小”。此时软件巨人王嘉廉。一位至亲，也将蒸蒸日上的CA公司的业务拓展到了上海。

　　“嘉廉姪看了你的材料特别高兴，他就是从大上海起步的，跨国企业平台高。”四哥天仇平实地介绍了他与嘉廉磋商的结果。CA高管还特地为此事函告有关部门:“一切按程序走。但这样的人才我们要。”CA公司热忱欢迎侄女就职。

　　一个意外出现了。精细的天仇四哥了解到外资企业不能解决上海户口问题。就在这时。校方通知她，中国远洋海运总公司人事部门看了她的材料，对这位已加入党组织，数年均获一等奖学金，又有文体特长的上海市级高校优秀毕业生表示出极大的兴趣。

　　一个电话挂到我在镇江一中的家中，侄女应凌诚恳地征求我的意见。

　　“中远是世界级企业，人生能有几回博？”我笑着反问道，“我们的父亲也曾在上海打拼过。他从事的是金融工作，他还想让一大家子人都搬到上海呐。”在电话中我还告诉她，镇江一中考取上海高校的学生留沪者“爆棚”。“真的？”她笑着反问道。侄女应凌不仅留沪了，还在上海同一单位结识了夫君张安铭，然后，在充溢诗情画意的“康桥”小区安了家，令人难忘的是这个温馨和睦的家庭还被评为浦东最美“书香家庭”。

　　在颂奖典礼大会上，一位浦东电视台女记者向这位镇江日报原总编问了这么一个富有诗意的问题。

　　“生活是海，书本是帆，什么是读者的最大智慧?”四哥天仇开颜一笑，他望了望窗外的满天星斗，心海里荡起这样一个画面:若干年前，数千人黑压压地坐在台下。他一口气讲了四个小时，听众都是高校及中等学校的教师。来自全省四面八方。因为来人太多，主办方还加了座……他扫视一下典礼会场，习惯性地扬起右臂，悠悠道来:“读书如大海行舟，有三种境界，也有三种智慧……”四哥进入状态了，他条分缕析，佳句锦言随口道来，女主持人微笑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个鬓角已经灰白，用一种教师腔不紧不慢娓娓道来的七旬老人。

　　收看节目的邻里纷纷发微信祝贺这个“书海行舟”的书香家庭。

　　不远处，南汇一角的“海大”灯塔灿然开灯了，灯影与月影悠悠飘进室内，飘入这户相亲相爱三代人的灿然心窗上。

　　其实，还有两户应家人也落户在黄浦江畔，天纵弟在浦东，梅生妹在城区，他们构成了应家人旅沪的幸福之弧。

　　祥侄毕业于江苏大学，他一路打拼，转战华夏大地，以“舍我其谁”的闯劲进入高层管理班子，在武汉、杭州、苏州、厦门都留下他的足迹。而外甥杨楷则是“扎根型”的“财经男。”他沉稳、踏实，用“从一而终”的敬业精神在一家世界物流五百强的大型企业工作，他还被评为这家跨国企业全球百位销售明星之一。

　　巧合的是，这两位源出镇江的“新上海人”的另一半均为有着研究生学历的事业型女性，一位毕业于江苏大学，另一位则远赴欧州在古老的英伦获数理统计硕士学位。黄埔江畔还龙腾虎跃着一位帅小伙，他就是菊生二姐的孙子，一位小名叫“龙龙”的“金融男”。

　　我常常站立在长江边上，将忆念与祝福寄向黄浦江畔的应家人。沪上的亲人，祝你们永远安好。

姑  苏  月

　　姑苏月、花丛泪。

　　“迢迢夜，总是雨和风，纷念下降思转邃，虚怀犹热梦难空，凄绝一灯红。”一个夏日，我接到了苏州大学录取通知书，父亲在他的藏画中取出一幅镇江丹阳籍画家吕凤子先生的墨宝。

　　“吕先生，书画两绝。”父亲展开立轴，悄声地诵读起来。吕凤子先生生前是苏大美术系教授。

　　“你是第四个踏进苏州大学的应家人”父亲的声音里透着自豪。

　　“王健外甥与其弟王佶均毕业于东吴大学法学院，天士与你均就读于外文系，在苏州大学校史上，这种“哥俩好”的治学之路可能还罕见呐。”父亲为人特别庄重，今天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一个月夜，我到了东吴大学校园，你王健表兄，夹着一摞法学书籍急匆匆赶到会客室，刚进门，一摞书哗地落地了，他急得直搓手。”父亲的故事中，王健表兄的好学是常挑起的话题。

　　到校的第一天，乘着绿荫难掩的泱泱月色，我来到东吴大学旧址，哦，月下的校园是那么沉静。天十二哥50年代以调干生的身份进入苏大攻读外语，晨钟暮鼓，他日日与月影为伴。他告诉我“每当读书到明月西上时，倦意都会袭来，如水的月华贴在手臂上，多像慈母的目光”数十年后，当我们回忆姑苏岁月时，他常说:“那淡淡的，幽幽的，如水的月光与清秀弯长的姑苏小桥是脑际里永远抹不去的画面。”

　　20世纪60年代，携一舅父所赠木箱，我挥别了故乡镇江来到市井繁华的姑苏，也溶进了水乡天堂的月色里。母亲的祖籍亦流淌着姑苏月的血脉。这是一个唯独与我，一个幼子分享的秘密。一个黄昏。她送我到镇江城西的老火车站。挥别的一刹那，月影下，我流下不舍的泪水。母亲瘦弱，常病卧在床，但诸事仍亲力亲为。只要母亲卧床了，我都要端一小凳，静静地坐在母亲床畔，一坐就是半天，用自己双眸流淌出的真挚光陪伴母亲。火车启动了，我探首车厢外，只见母亲还怔怔地立在站台上。

　　姑苏月，枉凝眉。四年的苦读岁月让我从一个不愿离乡的稚子变成姑苏怀抱里一个学业精进的青年。一个如水的月夜。我在灯下写信，向慈爱的双亲报告一个消息，我在苏城一所著名的学校实习，在系领导的关怀下，获得了优异的成绩。一位学友告诉我，“系总支何书记只看了你一个人的教学小结。”班主任告诉我，“附中蒋校长天天念叨你。说你实诚聪颖。是一个教书的好料子。”真的吗?我迷惘了。宿舍楼前的桂花幽香飘进宿舍，和幽香一起进屋的还有如水的月华。英语系毕业生仅二、三十人，各大高校抢着要。系人事部门透出了好消息。

　　又是一个月明星稀的中秋，从未踏足石湖的我决定与一苏州籍舍友步行到西郊石湖之畔观赏水中串月的美景。可我的心却像铅一般沉重。

　　因为，那一场乱了人间的风暴已经降临;因为，我们的分配方案已经彻底搁浅；还因为，我们外语系的师生开始了无休止的内斗;更因为，我亲近，我崇拜的一批知名教授彻底靠边了。一个月夜，我接到一个任务，“你文字功夫好，写一篇揭发文章，从……开始”。“不”我心中说，但是，性格温静的我无奈应允了。返回教室的路上，正好遇见钱冰若老师，她是我们众所敬佩的主讲老师，当我在月下悄悄告诉她这一消息时，她的端庄面容突然失色，一辈子雍容可亲的面庞上溢出了泪光，脚步声近了，她摇了摇手，示意我快走。

　　第二天清早，一个巨大的暗网罩在钟楼前的草坪上，我不忍直视。待到月上西窗时，以探母病为名，我返回了镇江。

　　姑苏月，笑如眉。

　　斗转星移，天士二哥调到了南京大学协助著名学者陈嘉主编《当代外国文学》。我也在学海行舟中得到回报。一日，北京外国语学院主办的《英语学习》发函给我，希望我写一短文祝贺该刊办刊三十周年，此时，已经是换了人间的第八个年头。

　　一位在苏工作的学友向我发来了诚挚的信函。“不来聚，就不是好兄弟”，他在信中调侃道。我出发了。与这位老同学漫步在苏大附近的望星桥畔。不远处，苏大宿舍楼的灯光次弟亮了，我心里一阵喜悦，扯着他，一路小跑，转过花径，到达钟楼。只见月上柳梢，钟楼月含羞地躲在紫金般的云层里。大草坪，我心中最美的绿地，我又来了。“明天，有一场在苏文友聚会，你参加吗？”“不，大草坪就是我的最亲文友，后天，我还有一个报告会，大后天，我还要上公开课。”我如实推辞了他的盛情。

　　踱着脚下湿漉漉的绿草地，一边与文友分享着姑苏学友的趣事，一边想着自己的文稿如何开头。暮地，一幅画面跳进我的脑际。《英语学习》三次征文，我两次获奖，不就靠的是姑苏月下的苦读吗?我兴奋地一把抓住文友的手，气喘吁吁地说“开头有了，就写这月光，姑苏月给我送来了人生的第一缕智慧之光……”

　　第二天，我回到了镇江。我铺纸援笔，深情写道，姑苏月是智慧的手，她拨开了青葱少年心灵的第一扇思维之窗……

　　姑苏月，心上灯。

　　一个电话让我心中荡起了波涛，原南师大附中陆一鹏校长转战苏城，在秀丽的越溪办起了一所有着自己教育理念的学校。

　　“在蓝缨，无论是莫扎特的音乐。还是塞尚的油画。无论是双语的交融还是数字化的无处不在，这一切的一切都给同学带来了生命整体的充实和最从容的微笑。”

　　“蓝色是大海的颜色，而生命风帆的航行则是大海母亲的一种潮汐般的律动。”月光下，扬子晚报的一篇整版介绍让我决定了航向。

　　到了山色空濛的铺着绿毯的苏州最大生态学校—蓝缨学校，我才真正领受到姑苏月的清丽与妩媚，大大的银盆似的月亮高悬在天际，一层层变幻的云絮光灿灿地在蓝色天幕上缓缓移动。

　　在这里，我度过无数个美好的月夜，也在记忆的天幕上印上了众多青年教师的身影。

　　在江苏省大赛中获得一等奖第一名的屠勤琴老师在苏州工业园区教育网站上发表了“终折最高枝”的短文，我在省城的月下细读了此文。一个月落湖天的美好夜晚，电话里传来了朱孝玉老师爽朗的笑声。他已是苏州工业园区的英语学科带头人之一。

　　在月落乌啼的枫桥之侧，一位来自南通的实诚青年，用一身正气打拼出一条通向成功之路，在苏州实验中学这所名校里，两位“海峰”均源自蓝缨，“学问似海，爱生如峰”，在一个美好的月夜我向他们送去祝福。

　　还是在这美好的新区，缪骅老师，一位来自青海湖畔的教学工作特“拼”的西宁姑娘是第一个向我发来评上高级教师喜报的年轻人，她的成功又让我想起在朗朗月色下，她工作拼到“月上柳梢头”的气概。一个明月的秋夜冯晓丽老师，新区的一位中学教务主任，寄来了她的获奖论文。她与家中可爱的儿子一道送来了亲人般的祝福。

　　姑苏月，弯如钩时，银白幽雅，园如盆时，晶莹透明，它的优雅的后面藏着一颗炽烈的心。

　　于是，我在清渺的石湖之畔安了一个小家，我多想让高天上的姑苏月影与石湖水波一起永相依偎。

美国国会图书馆的灯光

　　鹅毛般的大雪将不夜城纽约幻成了一个白茫茫的水晶城堡。

　　抖落眉梢的汗珠，张杰，我们的外甥女婿，夕阳红旅行团的总导游，用已经沙哑的声音介绍起明日的旅程，“明天，雪会下得更大，华盛顿国会山虽然不高，步行起来却也泥泞不堪，四位老人意下如何？”

　　三位夕阳客将目光刷刷投向了我，因为我是最年长者。

　　我胸脯一挺，朗声应道，“华盛顿是美国文化记忆最宏富的地方，林肯纪念堂、国会大厦、二战纪念碑是游客必去的经典游览处，更是应家人该去的地方……”我故意打住了话头。张杰会意地笑了，三位亲人愕然地瞪望着我。我转身拉开了窗帘，夜色下，雪片一阵紧一阵地斜飘下来，织成了迷濛的雪帘。

　　“哦，是详明表姐，她是美国国会图书馆的出版处掌门人，镇江家族团聚时，我见过……”荷生妹反应过来了，她的脸上漾起了思念的神色。一幅难忘的人生画面在灯光下徐徐展影了。

　　父亲生前特别怜爱详明表姐，她是一位衣着整洁，善良懂事的福熙坊小公主。有着文学秉赋的详明表姐最爱听二舅，即我的父亲讲解“古文观止”。20世纪40年代她远渡重洋去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深造,临行前父亲送给她一套《全唐诗》

　　在美国打拼多年的她终于站稳了脚跟，在美国国会图书馆任出版处长，为华裔职级最高的公务员。

　　80年代初，父亲溘然长逝。闻讯后，她与王健表兄夫妇及夫君夏道泰急飞镇江追思这位她口中喊得不停的“好舅舅”。

　　家族聚会地点放在月影飘摇的金山湖畔的一家涉外宾馆。

　　我刚步入大厅。岁寒三友素净屏风后急急转出一个风采不凡的中年知识女性。

　　她向我投来满怀亲情的一瞥，蓦地，她的脸上掠过一丝惊喜的神色，快步走到我的面前，眼里漾起了泪花，“长得多像好舅舅，哦，真像，看到你，仿佛好舅舅又来教我唐诗了。一路上好舅舅的音容肖貌一直在我眼前浮现……”她哽咽了。我知道在她感情天幕上，这个共度多年寒窗的舅舅与她有着不一般的情缘。

　　她低低叹了一口气：“好舅舅不仅把四位外甥带上了文学路，还将自己的众多儿女打造成文学中人，真不容易啊。“听说，你还发表了作品?美国国会图书馆收藏世界各地的图书，我们出版处就管这一摊子事。”详明表姐一口气说得不停。

　　“真的?”我惊愕地望着她

　　“发音准吗?读给我听听好吗?”我真想背诵一首莎士比亚剧的经典诗句给她听亮一亮自己的发音基本功，但是就在这时，一直静静坐在对面皮沙发上的道泰姐夫缓缓立起身，走到我面前。他热情地伸出了手，我第一次见到这位表姐夫，但是他的厚诚与儒雅，我早闻了。

　　这位表姐夫有着显赫的家世，其父为夏勤，国民政府最高法院院长。他与中共创始人之一的李大钊是同舍好哥俩，在日本东京帝国大学，这两位同窗好友结下了深情厚谊，回国后，夏勤曾任北京朝阳大学（中国政法大学前身）校长，特邀挚友李大钊前去授课。

　　这位表姐夫是耶鲁大学为数极少的华裔博士生。他也任美国国会图书馆远东法律处处长。

　　当得知我大学毕业后曾在泰州工作过一个阶段，他的眼里放出惊喜的光，“知道夏家花园吗?”他问。父亲曾将夏道泰先生的家世详尽地告诉我。我曾专程去夏家花园一睹其风采。但是，令我失望的是夏家花园已改成市少年宫了。

　　道泰是个聪明人。家族聚会的次日，他一人悄悄登上了去泰州的长途班车，一睹阔别近四十年的家乡。

　　推开落地窗帘，详明表姐感慨万千，她说，“金山真是好地方，这湖，这水，这景，还有这灯光，在华盛顿真见不到啊。”

　　“我常常加班到深夜，我工作的主馆四壁镶着玻璃，白天是一个透明世界，一天午后，我太累了，睡着了，梦中见到二舅与母亲来了，手里还捧着鲜花。我迈上去，一把抓住二舅的手，眼泪涌出来了，就在这时，梦醒了，我睁眼一看，满世界的‘老外’，巧的是，道泰进来了，听完这个故事，他笑起来了，说，‘道是无期’，却有期我们总有一日会回家的。泰州、镇江都是长江的儿子，我们俩也都是江苏血脉的延伸……”详明表姐笑起来了，“一看到金山宾馆的灯光，我的话匣子就收不住了。”她满怀对家乡的依恋，深情地说。

　　美国国会图书馆的这对伉俪高管十分令人注目。详明表姐首创的王氏检索法被推广到世界各地图书馆，她前后共撰写出八篇精湛的论文，发表在世界各地的专业杂志上。

　　我们的商务车稳稳停在街侧，国会山到了，我静静地站立在国会图书馆前，这座不夜城宛如一艘知识航空母舰，又宛如一颗巨型“思维胶囊”，将人类的智慧纳人它的灯光。

　　回国后，一个明丽的秋夜，我伫立在南师大附校灯光绚丽的图书馆大厅里，心潮久久不能平静。一幅美国国会图书馆的巨型彩照伴着钢琴曲的叮咚声响掛上了整洁敞亮的图书大厅的走廊……

　　就在这含情脉脉的灯光下，我曾若干次走上讲台，与师生共同分享知识海洋的潮与汐，光和影以及足印与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