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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新春特刊丨中国作家 李爱萍 作品展】

2022-12-29 14:4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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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新春特刊

中国作家 李爱萍 作品展



■ 作家简历 ■


  李爱萍 生于1958年10月,女,汉族 ,内蒙古包头市人。下乡五年务农,上世纪七十年代返城。曾当过炊事员、售货员。系内蒙古自治区作家协会会员、包头诗词协会会员、包头市青山区作协副秘书长丶包头市民间艺术协会会员等职。已出版《情丝集》、《春之歌》《幸福童话》诗歌、散文集,多篇散文诗歌在征文比赛中获奖,并被收录专辑。在读书写作之余,还喜欢国画等。




★★★ 作 品 展 示 ★★★



奶奶的“三寸金莲” 


  奶奶的脚很小,人们都叫她“三寸金莲”。

  我小时常住奶奶家。有时踩着奶奶的脚印走,发现对对脚印像瘦桃子一样,很好看。有时也穿她的鞋子在地上走一走,很美。直到上小学才懂得问爷爷:“奶奶的脚为什么这么小呀?”爷爷不回答,只是笑。

  在我十几岁时,奶奶病了也老了,我常给她洗脚,剪指甲,这才真真切切看清楚奶奶小脚的样子。我左看右看她的脚就像是折断一样。才知道奶奶很小的时候,由于旧社会习俗女人裹小脚,她的父母强行用白布把脚给她裹紧,不许松,不许解,日复一日,痛苦煎熬,奶奶的脚才成了这样子的“三寸金莲”。

  有一天我对爸爸提起奶奶的脚,爸爸为我讲起奶奶的一个惊险的打狼故事。

  几十年前一个夜晚,天很黑很静,奶奶干完针线活刚睡着,就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她翻身下炕跑出家门,看见一只狼嘴里叼着刚出生不久的小马驹,已经跑出好几步远,不知道奶奶哪来的劲,也顾不上叫人,哪还顾得上自己的三寸金莲,喊叫着追上去,一个人连打带拽从狼口中把小马驹救了下来,狼也被吓跑了,她本来就变形的小脚又受了重伤,从此落下残疾。

  在春夏,就是这样一对小脚,一步一扭的,为太阳下干活的爷爷送早饭、送午饭,天天为家中十几口人做饭。记得我四、五岁时,每天奶奶要挑干柴烧火,我跟着她,紧紧抓着她的衣服寸步不离,就好像一放手就抓不住了。村子里有个爱开玩笑的大个子老人,总对我说再寸步不离、不让奶奶休息就把你送回城里去。我很小不懂事,听了他的话怕极了,把奶奶衣襟抓得更紧了。

  常听爷爷讲起战争年代,鬼子和土匪经常来村里祸害,乡亲们就都躲进大山,奶奶的小脚跑不动,就坐在家里担惊受怕地硬撑着。有一天日本鬼子进了村,把鸡鸭都杀了,用刺刀逼着奶奶要这要那,鬼子看着她拐着两只小脚,哈哈大笑着硬要奶奶给端水、杀鸡,等鬼子走了奶奶好长时间做噩梦,病了很长时间才能下地。不久土匪又来村里。家里有个小狗吠叫起来,有个土匪捂着裤裆硬说小狗咬了他的小便,赖着家里给钱治疗。家徒四壁哪里有钱?家里能用的东西也都被抢走了。奶奶急中生智拐着小脚盯住土匪的裤裆说:

  “要钱行,你当着大家的面把裤子脱了,我只要看见我的狗真把你咬伤了,咋赔也行!”

  那土匪面对一个小脚女人的大义凛然的指责,嘟囔着“去去去!”灰溜溜地走了。人们一起大笑起来。

  打鬼子的革命队伍,有时偶尔来到村里,奶奶就非常高兴,立即拐着小脚下炕忙起来,战士们让她休息她都不干。见战士们给打扫院子,她想尽一切办法给同志们做饭,拐着一对小脚跑来跑去……

  1976年冬季最寒冷的季节。那是我最后一次为奶奶洗脚。

  此时,奶奶的腿脚和半个身子已经不能行动,稍一活动就特别疼痛。我动作轻轻地给她搬腿,给她脱袜子,生怕弄疼她,但她总是笑眯眯的,由着我给她洗擦,给她剪指甲。也就是在我下乡一年以后,她在爷爷为她盖得小石屋里安详地走了。我知道她的小脚走得很慢,她是一步一步挪着小脚离开人们的视线,又一点一点走向了另一个世界。她的三寸金莲,那像瘦桃子一样的小小脚印却烙印在了我的心上。



三爹家的玉米墙 


  今天,我怀着久别的心情,坐上通往三爹家的大巴车。经过40多里、高低不平的沙石路,往三爹家去。因我小时候常住爷爷奶奶家,三爹家也是我童年的家。现在交通方便多了,汽车转眼就停在了村口,是这个村的人们都下车了,售票员问我去谁家,我说去我三爹家。又问了三爹的姓名,原来这辆大面包车常走乡政府和各个村子,这里多数人他们都认识。

  在这金秋10月的家乡,此时该是一片金黄,果实累累,可是我看到的却是一个大旱年。一路望去,荒地一片一片,田地就像干渴的嘴裂开了口子。路旁几块玉米地,秸秆很低,不知结上玉茭子没有。这么低的苗看来今年又难收成了。

  记得我童年在家时,雨水是很多的,夏天时常有山水流下来,门前洪水很深,我和小朋友还跳进水中打水仗。那时庄稼长势不错,地上的草很绿,像童话世界令人难忘。近几年家乡土地严重退化,几乎年年大旱,地里种不了庄稼,年青人进城打工,村里老人们留守着自己的家门,盼老天爷下场雨,拣能种的种一种。

  农民靠天吃饭太难了,也不知三爹这么多年是怎么一直守着这大片旱地生活着,守护着我童年的家。三爹今年73岁了,现在身体怎么样?三妈的说笑声还是那们动听吗?我脚步轻快,一路想着这件事,不知不觉到了家门前。还没有推开院门,就看见院内堆着好多玉茭子,在金黄的玉米堆里看见了三爹那花白的头发。我高声喊着三爹。他正在干活,猛地一站,没站起来,看上去干活蹲了很久。他趔趔趄趄地迎出来,让我快进家。我站在院当中,指着堆成小山的玉茭子,就问三爹:“咋种了这么多玉茭子?”

  三爹笑着说:“哈哈!今年村上包给八亩水地,不然的话,靠旱地今年就没有多少收成了。你看这金黄的玉茭子好看不好吃!这些都是饲料玉茭子,人不能吃的。”

  我问:“这么多玉茭子一年下来能卖多少钱呀?”

  三爹高兴地说:“收回来,卖好了一年有8千多块钱呢!”

  我观察到院内,三爹已经垒起一堵金黄色的玉茭子墙,这金黄的色彩,把三爹瘦小的身躯镀上一层金色。给了我一个大惊喜,给三爹一个金色的希望。

  此时我朝屋内望去,正要问三妈,三爹让我进屋上炕。我刚跨进门坎,就看见坐在椅子上的三妈。她面无表情,呆呆地不说一句话。这就是我爱说爱笑的三妈?我一下子怔住了。我这才知道她得了脑出血病,已不能自理。我不禁眼含热泪,听三爹诉说三妈的病情。第一次脑出血住院救活了;第二次严重,头上钻了个眼抽血才好的,出院不到两个月,又把胯骨摔了,身体不能动了;生活起居全由三爹一个人照顾。平日里三爹下地干活,收工回来自己做饭,照顾三妈。

  看到眼前的情况,73岁的三爹真难,我没再问什么,眼下只能帮三爹干活。三爹的儿子不断地从地里往家里拉玉茭子,玉茭子得快速码起来。码玉茭子也不是一件容易做的事,码时必须先选出大、中、小三类,大的码在最底层才能码稳,一层一层往上走,小一点的玉茭子才能渐渐码上去。就是这样也不保险,玉茭子很滑的,不能乱碰,要遇上猫逮耗子,就会倒垛,还得重新码放。玉茭子不码起来就会发霉,干不了。以前种得少,边收边吃,就看不见家里地里有玉茭子了。此刻金灿灿的玉茭子被三爹码成了金黄的高墙,太阳下闪闪发光,散发出玉米自然的香味,让我由不住长长吸了好几口气。

  看着三爹不停地忙乎,我加快速度不抬头地干。三爹不时的进家照顾三妈,让她喝水,扶她站起来走一走,还得帮她解大小便。

  我看着三爹辛苦的背影,心疼之情难以言表。我只能不停地干着,不知不觉已到了中午。三爹急着做饭,催我歇一歇,怕我累坏了。我瞅着眼前三爹,是这又瘦又小的身躯,支撑着这个家。他可得保重呀!从我到家他就一刻也没有休息过,一直面带笑容,丝毫觉不出他为家庭付出的辛劳。我现在来帮这一点儿算什么?三爹不停地对我说歇着吧,歇着吧,我说累了我会歇的。我不想停下手中的活,就想多干一点,以弥补这多年的感情。

  三爹叫我吃饭时,我的腿蹲麻了,多年不干农活,真是缺乏锻炼了。我在想,三爹才是真累了,真该睡个午觉。可他说这么多年干农活习惯了。

  手中的活熟练了,干起来也就快了点。没隔多少时间,三爹就站起来照顾三妈一趟。望着他的背影,听着他自言自语关爱老伴的话语,我只觉得心里压抑。三爹告诉我说:你三妈不睡午觉,躺在炕上身体更疼痛,从早八点一直坐到晚九点才肯上炕睡觉。她自己不会动,我帮她动一动,走一走。她还怕耽误了我干活,站起来走一走就再不出来走动了。三爹回家帮三妈,我又连忙干起来。想多分担一点三爹的活,我又能干多少?这么多年三爹一直是这么做着。他说不坚持没办法,不坚持就早干不动了。这等于锻炼,有好处。我哽咽着,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

  我一边干活,一边回想刚才吃饭时三妈的表情,现在她成了另外一个人,不说也不笑,像一个听话的孩子。平平静静坐着,使得家非常冷清。我手不停地干活,脑子不停地想。三爹看我不说话只干活,又让我歇,我只说不累不累,别无其它可说。想说什么好像没有了说话的资格。在三爹面前再也不是那个家里任性的侄女,我变得懂事了许多。

  下午5点多,又见一车玉茭子拉了回来了,三爹说到天黑下来,还有好几车,玉茭子堆得更多了,真想一口气帮三爹干完喽,可抬头看码起的玉茭子才三排。我问三爹我会不会帮倒忙,但三爹说我来了帮了大忙,不然他一个人选出大中小几种玉米,再码垛玉茭子墙,真希望动员很多人前来帮忙。

  小时候,看爷爷种的玉茭子,但从来没见过码垛玉茭子墙,三爹说凉晒好了,来年用机器剥玉米才好剥,三爹说有这8亩多水地种玉茭子,再苦再累,一想到这玉茭子能卖八千多元钱,补贴生活,给病人看病,就更有精神坚持劳动了。

  我和三爹还想干,天已经黑下来了。时间过得真快,我劝三爹快扶三妈走一走,也好站起来展一展腰。三爹进屋了,我正要收工,听见四轮车又回来了。车进了院,又让我吃了一惊。仔细看过去,是三爹15的孙子开着四轮车拉了一车玉茭子回来了,进院时,车就像一个学走路的孩子,上院里的一个小坡竞没上去,又重新发动了几下车才上来。把玉茭子一齐卸下来,才发现,车前面的一个重要零件断了。三爹对孙子说:“好危险,你这么一个小人人,敢开四轮车,出了事咋办呀!”

  小孙子说:“我能,我能开!”这让我想起,运动员刘翔的那句“我能”。孩子是看见家里没有几个人干活,也着急了,奶奶病了,爷爷老了,可孙子还不到干活的年龄呀!我又一次眼里含满泪水。孩子看见我,嘴里不停地喊着姑姑来了,啥时来的……孩子把车修好了,又要去地里拉玉茭子,他说收下的玉茭子还能装一车,今天就最后一趟了,剩下的明天再拉,三爹再三嘱咐孙子注意安全。

  晚饭后,我帮着收拾碗筷,我看见三妈真坐不住了。难怪,她坐了整整一天了,三爹说我给你三妈洗脸扶她上炕睡觉吧,我认为该洗个脸就睡觉,举手之劳,不像白天做按摩,扶走路费劲。其实不然,三爹得抱三妈上炕,再扳正,再放枕头上,三妈自己一下也不会动了。这还不算完,只见三爹打了热水,放在炕的下边,帮三妈洗脚,再按摩,十年始终如一,才有今天。三爹很耐心,面带笑容,语气非常温和,这才让深秋冷清的家感到了温馨和暖。我也睡下了,但没睡着。三爹安顿三妈睡好打开了电视。看电视就是他整整一天疲劳的回报。他还让我把灯关了,说开灯三妈睡不好觉。

  我借着电视的光线,望着靠墙看电视的三爹,他缩在墙根,目不邪视地认真看着电视,好像一下子所有的疲备和烦恼都没有了。他眼睛睁得很大,生怕误了每一个细节。他不抽烟,静静地一个人看着电视连续剧《解放》。看到感人之处,便摇着头情不自禁地口中“啧啧”自言自语了:咱中国人民得解放,真不容易,战争中死了多少人,才有了今天啊!看得出虽说三爹今天的生活不算富裕,但很是满足乐观。我感情复杂,眼里酸酸的。我知道三爹年轻时就入了党,是队里、乡里的干部,尽管这里土地严重退化,人们大都到城里去跑闹生活,但他却一直坚守着对这块世代生存土地的眷恋,坚守着对发妻的执着,任劳负重,无怨无悔。我不禁内心感叹:这就是我们的农民!

  早晨,我背起包准备走了,外面车也来了,突然三妈断断续续地说话了,她说:“你多会……再……再来呀……”我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她从我到家没有说过一句话,我忙扶住三妈的手,哽咽着说:“三妈!你能说话尽量说呀,一定要好好保养身体!三妈,我会再来看您的……”

  三爹激动地:“爱萍呀,你真是福星!你一来,三妈又会说话了……感谢你呀孩子!”

  我简直不知说什么好,紧紧握握三妈的手,流着泪,挥着手,急忙走出院子。

  三爹也跑出来了,让我有时间再来。我对三爹说,营生慢慢做,多扶三妈站起来在家里走走,活动活动才好,多多照顾她吧!三爹答应着,汽车开动了。家乡渐渐淡出了我的视线,亲人的面孔一直不断在我的脑中叠映。



扁担大爷的扁担 


  这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农牧结合部乡村。三月,连日的西北风怒吼着,好像要推倒扁担大爷辛辛苦苦垒起的牛粪墙,这可是扁担大爷用他的扁担不知多少来回从草地挑回来的。心喜的是牛粪墙并没有被吹倒,过了一阵,风也就温柔起来。用牛粪燃起的炉火,焐暖了整个冬天,温润了希望的春天。

  扁担大爷不知姓何名谁,自记事起我就见他去哪里、去干什么总带条扁担,所以我们就叫他扁担大爷。扁担大爷的扁担水光溜滑,我有机会就想摸一摸,那感觉就像摸着第一颗熟透了的、又大又香舍不得吃的西红柿一样。扁担大爷总是笑呵呵地说:“别摸坏了哟,那可是我吃饭的家什。”

  每天早晨,他早早起来就去挑水。门前不远处有一条小河,一会功夫水就挑回来。把水倒进水缸,他总要拿起扁担,用手捋一捋,然后手拄扁担向田野眺望,一会儿再去挑一担,因为一担水不够全家一天的使用。

  春天来了,扁担大爷早早起来挑粪去种菜,挑水去浇园,那菜地经他的手务艺,平整如镜,长出的菜格外香甜;他挑种子挑化肥,他种的小麦玉米总比别人家多收获一成。扁担大爷就是这样担星星、担月亮、担春光、担秋收、担苦难、担希望……由于岁月的重压,我看见扁担大爷的腰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与扁担弧度一样了。然而,他仍像自己的扁担那样弯着腰,支撑起全家的重担,辛辛苦苦长年累月忙着田间的农活。就这样刨闹,也只是除全家的生活外略有盈余。

  今年风调雨顺丰收在望,夏天高考一对儿女双双上榜,三喜临门,天大的喜事,扁担大爷就是高兴不起来。原因是学费勉强只够一个人的,怎么办?他默默骂自己无能,瞅着自己的扁担发愁。一双儿女看着自己瘦小枯干再榨不出多少油的父亲,都很心痛。

  姐姐说:“弟弟,你是咱家的顶梁柱,你去上大学吧!我帮助父亲一起供你!”

  弟弟说:“不!你学习比我强,将来肯定有出息。我和父亲供你上大学,等你毕业了我再去上!”

  姐弟俩相互谦让着,扁担大爷就是不说话。

  大清早,扁担大爷就去了田里,晚间很晚才回家,原来他是挑了一担刚刚掰下的嫩玉米去向人借学费,虽没有空手回来,但还差不少。他回家什么也没说,早早躺下筹划着明天再去哪借钱。

  第二天天刚亮,他就打了一担牧草担上去向附近牧业户去借钱。这乡亲真够意思,一张口给借一千,可还是不够……正要出门,村委会主任登门造访:“喂,我说老扁担,一下考中两个大学生,还不请客?”

  扁担大爷只苦笑着:“这……这……”

  “不要这了那了,村委会听到这消息,本想为你解决部分学费,你知道咱们村也不富裕,我去找了乡领导,由村担保为你向信用社借了两个人的学费,看把你愁得,今晚上我请你和两个大学生喝喜酒……务必赏光!”

  “谢谢谢谢!”扁担大爷说着弯着被扁担压曲的腰深深地鞠了一躬,“等孩子出息了,一定加倍回报社会!”说完,他又挑起水光溜滑的扁担起向希望的田野,因为他知道,新农村建设即将开始。

  我想,到那时,扁担大爷的扁担恐怕要进博物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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