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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新路美文|除夕里一位父亲的身影

2022-09-03 17: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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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北京西站接人,我被一个头发脏乱、满脸污垢的汉子拦住了去路,他身穿黄破大衣,手提锈迹斑驳的便携式推车,在阴冷的风中向我恳求道:能为你推行李吗?

看他尴尬的笑里透着的真诚和善良,让我想起了我那乡下兄弟那张被风雪雕刻了的脸。在这除夕将至的夜晚,我想,任何一个善良的人,没有理由给这样一个堆满笑脸的人难堪。我答应了他的恳求。我们谈价钱。他说把你客人的行李拉出站,给10块行吗?我说行。他嘱咐我:如果有人要问你给了我几块钱,你可别说给了我10块,就说给了我5块!我说好。他对我的爽快显得很感激。

他高兴而友好地说,车要到站还有近一小时,站着累,我带你去个地方坐会儿吧。他把我带到西客站的地下一层,阴风飕飕。他说这是我晚上睡觉的地方,你在这儿歇会儿吧。我说,这又冷又硬的水泥地,怎么坐呀!他显得有点尴尬和无奈地说,也只能在这儿了。

我带他去了不远处的一家快餐店。他说,我进不去,他们不让我们这样的人进。我说你吃饭没有?他说我今天还没有吃饭。我说我请你吃饭,他们不就让你进店了?他喜悦地跟我进了快餐店。我要给他买面和饺子,他说他刚刚喝了酒,胃里很难受,吃不下饭。我说你的生活不错呀,还有酒喝。我给他买了瓶“营养奶”,他满眼感激地接了过去,大口喝起来。

说一天没吃饭但又喝了酒,我对他的善良和朴实,产生了某些疑惑。

我问他,明明你挣了10块钱,为什么要让我跟别人撒谎,要说成挣了5块呢?他说我这推行李的推车是租“租头”的,得缴“份钱”。不管挣多少,要缴他一半。要少缴点,多挣点,那得跟客人说好,若让他知道不缴或少缴了,那会倒霉的。我和同伴今天缴钱及时,他慰劳了我们一缸子“二锅头”,每人半个梨。足有三两多酒,喝下就晕了。我说空腹喝酒很伤胃的。他说,我给他交了份钱,这白给的酒,虽然3块钱一斤,但不喝白不喝。他脸上表现出占了便宜很得意的一种快感。

这都大年三十了,你怎么不着急回家过年?他说,我家在河北邢台农村,4个小时路程,但今年不回家过年了,挣钱吧。我没告诉家里人我在西客站打工。老婆打电话说,钱挣多少够?回来过年吧!我说挣钱吧,不回了。老婆没再说啥。她能说啥?上大学的女儿、上高中的儿子都是花钱的“主”,年后开学,都得要钱。养两个学生开支大,我为钱很烦。在北京大学上学的女儿,成天闹着要手机,要电脑;儿子也成天闹着要电脑,要手机,再不给他买好像就要不认爹了。钱从哪里来?过年前,我在北京工地上打工,快过年了,工地放假,我没回家,就地跑到了西客站打工,每天能挣三四十元。到正月十五女儿、儿子开学前,学费也就挣得差不多了,做父亲的,是为儿女幸福活着的,受这点苦,算得了什么!所以我从来没告诉过他们我在北京西客站打工,我说我是工地的电焊工。那天放假,我女儿和北京大学的同学从西客站回家,我正在推行李,幸亏我躲得及时,差一点被她“撞”上。我不能让她知道我在西客站推行李打工,女儿是要“面子”的,她要知道父亲挣钱这么辛苦,还能舍得花吗。

我说你为国家培养了一个名牌大学的学生,很了不起,很有成就。他说她书还没有读出来,很难说什么成就。

从我进站等车到接人出站的两个多小时里,他只“做”成了我这一单生意,挣了10块钱。眼看就到晚上了,“年”真正就要到了,西客站的旅客越来越少了。我说你还能拉到生意挣到钱吗?他说碰运气吧,过节期间还是有客人的,应该还能挣到钱的。我看他挣钱信心那么坚定,心里尽是儿子女儿,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我付给了他100元辛苦费,我说,你这个父亲做得太优秀了,我敬重你。

(此文作于辛卯年春节)




宁新路  当代作家。著有长篇小说《转世天狼》、《财政局长》、《艾先生的个人烦恼》和长篇散文《来去无尘》、散文作品集《近处的风景》《人在西阳里》《朝着阳光走去》《相思树》《阳光照到星期八》《会笑的云》《熟悉的陌生人》《别把阳光浪费了》《误入热地》等共17部。供职于财政部中国财经报社,《财政文学》主编、高级编辑。中国财政文学会副会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长篇散文获第26届中国新闻奖一等奖,散文获第五届“中国散文冰心奖”、第二届孙犁散文奖大赛一等奖、第二届中国报人散文奖等数十项文学作品奖。十余篇散文被选入中小学试题和复习教材。

  甘肃省武威市凉州区人。曾为武警中校,武警部队总医院政治部宣传文化处处长。5次荣立三等功。2001年转业到财政部,在中国财经报社总编室和新闻部、中国会计报社等任职。曾获财政部“五一劳动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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