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特刊丨中国作家 张小平 作品展】

宿  命  

1.

时间只存在于我们醒来时

人们却将所有寄托于它

长生不老的痴心

永垂不朽的壮志

这个游戏前仆后继

无休无止

追究我们是否有来由

张望着宇宙有无边际

人类似一个长不大的顽童

乐意用好奇消耗生命

我们且当是神明随意的涂抹

所谓意义就在一撇一捺之间

我们寄生的蓝色星球

权当是万能者不经意遗落的一滴欢喜

只须感恩这份莫名的福报

莫望度量神明的牧场

太阳只是其无数的牧童一个

在划定的栏栅里放牧着群星

莫想揣摸宇宙的钟舌

它悬垂在光的顶端

锤击着无量的黄钟大吕

星云都在其韵波里翩翩起舞

2.

我们来或许是个错误

我们不能像草木一样

四季有时

在风光之中

一荣俱荣一枯皆枯

如果说像飞鸟一样是奢望

我们也未能像泥土中的虫子

只承受肉体的生存之重

是谁最初让我们匍匐于地将将双手伸向虚空

为何要招来了恐怖的黑云

和冷酷的雷霆

是谁在头顶高喊

承受吧

你们承受的都是应该承受的

救赎就是等待末日的审判

3.

是谁撬动了欲望的巨石

让其像在万仞之巅翻滚而落

有先哲曾暗自哭泣

是看到自己的坟墓上

他变成了乌柏和树上的果实

今天我们能料想自己坟墓上即使自己变成柏树

树上也不会有树叶

更不会有果实

只有光秃的枝丫在风中呜咽

今天我们更加钟情速度

痛饮着杯中的残酒

狂舔着锋刃上的甜蜜

加速还要加速

4.

今天我们相信一切都不可信

抱定一切都如水中月

确信终有所归

并非天堂也非地狱

我们自认一个传说的故乡

它就在歌谣里

歌谣就飘在风里

我们自信满满

自豪建树颇丰

不知收获就如晚归的流浪汉

身披的一抹晚霞

我们无可救药的自以为是

像一只蚂蚁爬在一片枯叶上

张牙舞爪自立为王

这片枯叶就漂荡在大海上

大海就在风暴中

5.

今天殿堂庙宇遍地

香烟汹汹钟鼓喧喧

唱圣颂经萦绕云端

还是佛祖赤脚大地洞查人性

末法乱象早入法眼

上帝来自天堂

与之甚远

万能者如果祢还在彩虹之上

听到有人喊祢的名

请勿答应

今天人们无论喜乐和哀愁

有时无聊甚至无趣

都会喊祢——

正如一个语气助词

6.

今天在这无梦的黑夜

有谁念叨大地最初的乐园

不是那个乐甸园

那时还没有苹果树和蛇

……………

随运而至的新奇的种子

汇聚大地母亲温暖的子宫

在甜蜜的梦中

等待着发芽的黎明

毎个清晨喜悦弥漫

没有名字的花草相依相拥

互敍着各自的前世今生

在朝阳初照里

柔弱的藤蔓依偎着高树

共沐风光

7.

古老的加里曼丹岛

最初的乐园一角

在久远的春天分离流浪至今

请你其貌不扬的猪笼草

给灵长者演示生存之道吧

怎样的神通能化腐饳为甜蜜

古老的兰花仿佛信手拈来

用奇异的花蕊和不二的芳香

令蜜蜂乐此不疲的奔忙

它们活着无须用火

无须用铁更无须用血

取舍有道德性彰显

终得与大地齐寿

8.

有谁会顾及大地的哀伤

巴别塔倒塌了

大地并未轻松些许

那分崩离析的碎石

被往日的兄弟深埋在

各自的圣殿之下

成为仇恨的基石

它被新鲜的血液浇灌着

从昨天到今天

直至明天不会停息

9.

他们是大地恶梦的制造者

貌似人样

绝非人类

活着不为面包

不为水

也不为阳光

他们有脓血浸泡的壮志

有名目繁多的虚伪的旗帜

惯用邪恶的理念卷起仇恨的风暴

他们盘据在金字塔的顶端

如乌云遮盖着光明

大地如长夜难明

10.

大地安详接纳一切

最终都会从容相送

看黄昏下的纳米布沙漠

好似一张弥留之际的脸

回光返照的辉煌灿烂

正如它最终的荣光

一缕风

延高高的沙丘向天而去

仿佛一声无语的轻叹——

万千放下重归本原

今天——昨日的明天

亿万年晃若一个未醒的梦

谁曾在梦的那边朝这儿张望

手抚嫩芽上的晨露

耳畔清风绿叶婆娑

看那喑红色的死亡谷中

今天唯有那曾叫骆驼树的石头

仍以生命的姿态举起光秃的枝丫

仿佛向永在者显示不屈

任凭宿命意志归我

大地还有什么

那若隐若现的足迹

是最后的象群走进落日余晖

消逝了最尊贵的步态

大地上再无王者风范

那足迹又好似最后的告白

彷佛告诉跚跚而来的星星

请唱响光明的赞美

给这一无所有之地以首肯和嘉许

万千都曾相拥在它的怀抱

以生命之名

11.

这不断抬升的紫色高原

万山的宝座

升高升高再升高

直至将水的根

泉的花瓣

交托给凛凛清空

尘埃难犯

仿佛它还有使命

朝夕之间

日照金山的火焰

好似向茫茫天宇

表禀生命永在

而风暴

招展万仞之嶺的雪花

如大旗神彩飞扬于睛空

显示大地从未沉沦

12.

如果世界需要仰望

冈仁波齐

就在此

宁静支撑的空灵

空灵稳固的中心

更高纬度的坐标

指示着能量的轮回

如果你面朝它情不自禁

喜极而泣

是你和另一个自己相拥

他带着原本故乡的召唤

问候于你

13.

小小的科迦村

神驻足的地方

雪山环抱的普兰

信仰拥戴的白塔

安祥的田园草坡

从容的日出日落

看神鹰带着逝者的荣耀

在天空漫漫飞舞

日子无所谓得失

低沉的佛号引领着

赞美太阳的古歌

因为深信去了还会归来

一切都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