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颂——铜镜裂开游出三江精魂
第一章:雪峰镜
日月山接过雪峰驮来的唐时皓月,
青海湖衔住斑头雁最后的弧线。
牧鞭劈散蹄声溶进夜色,
微醺的湖风拨开不眠涟漪……
向裂镜的壑谷交出光的遗嘱——
雪峰冰镜里,那顶缀满星辉的金佛冠
压坠雪线,
大唐的云瘦作她鬓角雪原。
倒影里,松赞银鞍接住月光碎片,
而长江的第一滴灼泪,
正渗入牦牛蹄印的胎痕。
第二章:倒淌经
——这河为何向西?
长安纺锤坠入河心漩涡,
拽着丝路倒绣经纬!
倒淌河!你咽下胭脂的余温,
教倔强水纹学会向天垂首——
看宫闱素绢浸透雪山银霜,
终在拉萨河谷抖开万卷经幡!
唐卡师静默如岩,
将银河捻作牦牛绒的星芒。
长安柳絮沉底,逆拽马蹄;
黄河源的盐粒凝在幡角,
替星辰诵念渡词;
西藏罡风淬尖经筒,
任真言随涟漪漫向三江——
她行经处,河水倒诵《女诫》,
山脉躬身,
佛光凿穿龙脊的苍茫。
第三章:复兴脉
此刻,格拉丹东雪脊剖开混沌,
治曲(藏语“母牛河”)融水在鼻尖苏醒。
通天河畔,五十六岩刺破流云:
“碑高六点六二一米,
是雪峰授给人间的水尺”!
被青稞酿熟的风鼓满叶轮,
公主纺车声在光缆中续捻——
长安宫灯、拉萨酥油、青海波光,
于一芯熔燃!
环湖蹄声铸成钢轨,
牦牛驮着钢塔星群,
向冻土播种电波经咒,
光伏草场放牧太阳的金羔。
倒淌河!你千年逆行,
已汇入命脉西东的青铜脉管;
摔碎镜片中站起新城——
长安柳、青海盐、西藏经筒,
在青稞烈焰里重铸金身!
看啊!这盛满天穹的巨瓮——
盛过摔镜的泪,
盛过佛冠散落的星粒。
长江以卫星为眼,
黄河携北斗出鞘,
澜沧江在钤印中清吟。
所有向雪线冲锋的旗,
正被青海湖收卷为蔚蓝胎动:
一个民族,把源头抱进胸膛——
三江洪炉,熔铸滚滚前行的巨轮!
2025年8月.青海诗会
注:
倒淌河因西流入青海湖得名;治曲系长江正源,藏语意为“母牛河”;三江源国家公园涵长江、黄河、澜沧江发源地。诗融地理、历史、科技于洪炉,讴歌文成公主开启的文明航程永续前行
在塔尔寺遇见了自已
原来迷路了
人影在寺前浮动,
如解冻的冰河涌卷残冬;
若霜染的秋叶,匍匐成大地的印记;
八月的石板,仍蒸腾着未褪的暑气。
经筒被朝圣的掌浪推动,
一捆思绪,卡在紫檀木的骨节间——
心头的雾系不牢草原的蹄声,
散失成三缕:
一缕系于宝瓶顶,
两缕随鳞光沉入湖镜。
山风携青稞香掠过:
「心若蒙尘,且立晒佛台,
待西风初凉,浣出晴空底色。」
问山要条路
俯首时,莲花山的光影
落入掌心——
在菩提树下,躬身如朝露
垂向根须,
解开哈达缠绕的结。
光倏然坠进盘根——
那些绣金线的祈愿,
原是经幡网上振翅的彩翎!
隆务河于卵石间写夏水韵脚:
「循着波痕平仄行转,
当白牦牛把霜晶舔成星粒,
莲花山的回声会接引冰湖裂痕」
抄写光的答案
酥油灯芯爆花的刹那,
额间沟壑与雪山脊线
在铜镜里连成同一道筋脉。
那些褶痕深处,
封存着远古冰核的箴言:
「痛时,将雪捂在胸腔;
冷时,披落霞余温。」
用身体去印证
解下心结系紧经幡,
手机屏接住桑烟腾跃的弧——
铜铃内电流震颤的节奏,
译作雪鹰的喉音。
当耳廓贴向微温地砖,
听见大地岩层低语:
「莫向香灰索求星图,
看青海湖正将整夜星空
养在睫下的梦蓝。
而你我,仅是光融化的
半粒冰晶,渗向
青稞守望的静默深处。」
把身影寄在风铃和晨钟,
当圣湖波光流转,
高原光在印记里澄明。
倒淌河:倒淌成诗与远方
唐蕃古道的月光记得你最初的流向。
当所有溪涧奔向东海,你在高原的
掌纹里——
一脉淬火的银簪突然折返,将群山缝成公主的嫁衣,
针脚里冻着长安未化的雪,而藏地正用酥油灯,煨暖你的倔强。
如今你倒悬的波光里游人的快门在
涨潮。
每个漩涡都捧着未拆封的,被惊叹号
戳穿的远方。
而你的水纹依然用古藏语,在岩壁上
凿刻向高处行走的密码——
每个字都是陨落的星辰,在暗夜里
倒立着发光。
放牧云朵的藏族阿妈说:当转经筒的
铜锈漫过第三万圈时,河水会回头
认领它
被地质锤敲碎的银项圈——
里面錾着半阕《霓裳》,和正在
结晶的、比盐碱更固执的时光。
我们何尝不是倒淌的水滴?
在日月宝镜碎裂的刹那,选择逆流成
被银河反刍的经文。
若不能顺淌成河,就倒淌成诗——
每道拐弯都是新的源头,看青海湖正以蔚蓝的唇,将浪尖上的
月光,酿成经幡颜色的远方。
隔着车窗,黄河楔入我的血脉
车窗是透明的界碑——
滤尽风的棱角、沙的暴烈,
滤尽黄土高原粗粝的方言,
却滤出陶罐里
窑烧千年的釉色。r
它在外流动:
像浸透阳光的绸,
像熔炉奔涌的青铜
驮着族姓,
黄得让群山弯成未出鞘的弧度,
黄得让苍穹洇开水痕。
列车切开岩层——
冰期的褶皱里,铁锈色的书页摊展;
贵德峡谷的丹霞,兰州水车的吱呀,
羊皮筏晃动的晚霞,
纤绳勒进肩胛的盐粒……
全被夯入黄河泥
活字印刷的纪年体史诗。
忽然,我的指尖
探入陶土裂纹——
肋间骨笛骤然醒来。
当群山的脊粱
挑着日月缝合地平线,
新陶鼓把声波
楔入岩层:
整个流域的脉动,
正顺着我的臂弯,
在血脉里改道
成一张又一张初生的河床。
油菜花:从春天江南嫁到夏天高原
她带着汉地雨水记忆,在七月的高原掀起盖头
那些被江南宠坏的金黄,要学会适应雪山的家规
嫁妆是满箱的蜂群嗡鸣,陪嫁的云雀唱着异族小调
青稞地让出三分沃土,牦牛群
踩出迎亲的鼓点
从此经幡有了新的颜色,酥油灯芯里藏着两重光:
一重是梵文,一重是汉语
在高原的肺叶里交换呼吸
当牧人用藏语喊她色梅,她弯下腰肢——
把长江的波浪,折成哈达
青海湖:收藏了南方暑季
掬一捧凉咸咸的湖蓝,
将雾都的闷湿
轻轻封存。
岛上,咖啡和青稞酒
听信风吹奏千秋鹰笛,
把暑气送往雪线之上。
晴空,雁阵衔着云霞,
格桑花接住滑落的密语:
"所有漂泊的汗滴,
终会结晶成盐的舍利。"
无人机切开炽白光瀑——
斑头雁振翅的刹那,
一帧错银青铜镜面,
在湖心折射出茶马古道
当年播撒的星辉。
倒淌河口,浪花反刍着
被咸湖腌浸的千年蹄声,
在暑寒中荡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