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扬尘》
潘峰 著
湖南文艺出版社
《天地扬尘》的创作竟起源于作者潘峰和父亲的聊天。
湖南文化领域的知名学者潘一尘常常把过往的经历讲给儿子听,这些真实的故事深深打动了潘峰,他决定写出来,心想,父亲一定会为此高兴。“所有的老人都很喜欢和儿女讲述往事,只是看儿女们有没有时间有没有兴趣聆听,实际上,再忙碌的儿女都应该多耐心聆听长辈的讲述。我父亲潘一尘天赋异禀,记忆力极好,所有他的讲述并不单调也不重复,是一个对生活有深刻感悟以及对艺术有高纬度审美的老学者的讲述。”潘峰说,不管作品能否得到读者的喜欢和认可,光是让父亲高兴这一条,就值得自己花时间构思和创作。
《天地扬尘》的写作用了三年时间。他不仅将父亲故事里有价值的素材文字细致整理,还去寻访了当初的历史踪迹。创作开始后,潘峰已经脱离了原来只是写一部家族传记的计划,因为有很多年代久远的事情和细节无从考证。他索性在素材的基础上结合艺术想象,展开想象的翅膀放开了写,完成了《天地扬尘》。 作品的背后,是潘峰的孝心。而缘自父子情的起意,作品自始至终也贯穿着真情实感,无论重大事件还是个人命运的波折,爱情、亲情、友情、家国情……守望相助,平凡中的温暖和美好令人感动。
《天地扬尘》以家族历史为素材进行创作,小说中的时间跨越百年,从战乱频仍的20世纪初开始,讲述了家族先辈从东瀛到安徽贵池和当涂,再一路在三湘大地颠沛流离,最终到达湘西古山城沅陵,其间起落沉浮,而在湘西终老一生的故事。尘土无疑是世间最卑微的物质,被江河裹挟,被风云席卷,随雨雪落在地上,踩踏成泥,但当阳光照耀大地时,尘土也会随着微风短暂在空中起舞,在阳光中也是多姿多彩的。学者余秋雨认为,《天地扬尘》既不是小说,也不是回忆录,属于我提出的“记忆文学”范畴。书里的第一主导力量,看上去像是历史,其实是文学。文学以一种穿越时间的审美同情,抚摩着长辈们的纷杂记忆,于是历史也就成了在大地上无端起落的迷茫尘埃。
记者:小说多条线索并举,既有沈家家族的发展脉络,也有“我”的母亲、岳母的家族背景。在写作的时候,你如何驾驭这多条线索?
潘峰:我不是一个专业作家,但从小到大,读的书很多,年轻时也写作发表过不少篇幅短一些的小说散文,也曾全国获奖,创作长篇小说虽然是第一次,但似乎在布局谋篇上并没有遇到太大的困难,写作状态比较自由,有点想到哪写到哪的意思,加上《天地扬尘》的内容形式并不复杂,基本上是按时间顺序的家族百年故事以家人为核心线索展开,其它人物更多是群像式的先后出现在我们家族的故事中,然后我分开讲并尽量做到后面都有所交待。就像你骑着马在历史的原野里奔跑百年,有人在边上陪伴你一段,有的散了,但你一直听得到他们在原野远处的声音。
记者:虽然是非职业作家,但是你的文学准备非常充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表作品的?现在的长篇写作和当年的写作,必然不可同日而语,初次试水长篇有难度吗?
潘峰:我应该是读中学时开始发表作品,我在长沙的长郡中学读书,陆续发表了微型小说《牛》、散文《情系湘西》、小说《佛假》。这次试水长篇,坦率说是一次厚积薄发,因为在大学毕业以后,我就没有再写过小说,时光匆匆而过,忙于事业家庭,但我从来没有停止过阅读和思考,这次创作《天地扬尘》,写作过程非常顺畅。我相信,自己写得顺,读者看起来才顺,这点很重要,因为没有任何外在的压力逼着我写,初衷只是为了让父亲高兴。
记者:《天地扬尖》中个体命运和时代变迁、家族史和民族苦难史融为一体,这种叙事方法不算新鲜,但是其真诚的写作态度、真情实感的流露打动了读者。范婆婆为了去给“我”做一顿饭死于飞机轰炸,老蒋用箩筐挑着我和弟妹们跋山涉水,秦家女人收留我们一家时的关照,黄土铺农村的房东在我孤苦无依的时候给我煮一碗当时稀缺的荷包蛋面……这些人情的温暖令人感动。如何在二十多万字的长篇中处理好这些细节,是否也下了一番功夫?为什么采用第一人称?
潘峰:其实《天地扬尘》里有大量的人物和细节,但总体来说我是非常珍惜笔墨的,甚至惜字如金的状态。能够100字表达出来的一定不用200字写,而我愿意多花一些笔墨描述的细节,一定是它深深地打动了我,我必须写深一点。很多人说《天地扬尘》的内容体量应该是一百万字的而不是20多万字,确实如此,但一个考虑到我的时间所限,我还有自己的主业,花不起这个时间,但另一方面,我觉得文字精炼应该是一部好作品的要素,有时候要让一个人物传神,未必需要很多笔墨,寥寥几笔,写到点上,也许比过多铺陈更好。我在写作上并没有什么规范和技巧上的经验,我就是作为一个绘声绘色讲故事的人。作品因为采用了第一人称,从我自己的文学审美水准判断,这种表述方式我可以更主观自由一些。
记者:作品有着鲜明的地域特色,对湘西文化历史风俗的表现非常充分。包括不能用科学解释的治病救人的方法,还有对中医和西医的探讨,都能引起我们的思考。之所以提出不可解释的读者现象,你在写作中是否有问题意识的?
潘峰:作为文学作品创作,我并没有试图把一切都得出结论,我觉得把我所知道的和我所理解的展示出来,让读者自己去思考判断更有意思。对于现代科学和宗教信仰等都没有彻底搞清楚的事,文学作品更不可能主观地下结论,但湘西本身具有神秘和充满魔幻意味的地域文化,我被这种文化的氛围所打动,就像我不是天文学家,并不了解天上每一个星星的名字和位置,但当我们仰望夜空,一定会被那璀璨星光的大美所征服。
记者:这部作品中也着重写了父母的教育观和知识分子的理想,对于当下教育界有很大的启发。无论怎样周折辗转,父母对学生的爱、对教育的爱没有变过。而且写父母和孩子、和学生的相处,生动有趣,在知识分子题材的创作中令人耳目一新。
潘峰:你说得没错,也有很多读者和专家对《天地扬尘》里知识分子题材的独特角度非常喜欢,其实在创作时我并没有主题先行地为此做什么计划和准备,因为生活原型中我的爷爷奶奶就是教师就是代表了那个年代的知识分子的真实形象,我就是把他们真的做了的事已经艺术提炼虚构下他们可能会做或者一定会做的事情写出来,知识分子的形象就跃然而出了。作品中的“我”,到“我”的母亲离世时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去听过一次母亲的讲课,但从她无数的学生或者同事的口中,从母亲的葬礼上,才深刻理解到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被誉为“天宁师太”。而父母之于子女,首先是人生的老师,所以“我”的父母,一直以自己的言行举止,在教导着9个孩子们,关于人的一切道德准则。对于当代生活,我想到的就是,一个孩子将来能在这个社会上变成什么样的人,可能最重点的不在于读多昂贵的私立学校或者极卷的名校,作为父母自己的言传身教,才是对孩子们最有价值的教育。
记者:关于《天地扬尖》的体裁有多种说法,其实纪实或虚构,自传或记忆文学,区分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只要是打动了读者的文学作品就是好作品。你觉得呢?你自己如何评价?
潘峰:我认为《天地扬尘》还是一部纯文学小说,只是它在形式上展现的纪实和自传体感觉比较强,这是我自己感觉创作表达比较舒服自在的一种形式。写作《天地扬尘》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让父亲高兴,也实现自己一个自幼爱好的文学梦情怀。出版几个月以来,我从无数看过作品的认识或者不认识的读者写的发自肺腑的感慨和共情,从业内专家们对一个新人的肯定,都已经远超我的预期,我备受鼓舞。我本来想呈现给读者的只是我们家族的一些故事,但我特别高兴地感受到,有那么多的人是那么地喜欢它,有那么多人说看得掉泪,有人喜欢里面的湘西魔幻风情,有人喜欢里面的坚贞爱情故事,有人喜欢里面的知识分子情怀,有人喜欢里面诗意的语言,有人喜欢里面的如烛光般温暖的小人物,我有时候看到读者的评论后再翻看《天地扬尘》,会恍惚有一种陌生感,面对自己一字一笔写出来的作品,我发现,我呈现给大家的,也许比我计划的要多很多。
记者:叙述文笔流畅而优美,语言也非常讲究,在语言方面你有怎样的追求?
潘峰:谢谢你对于《天地扬尘》文笔的肯定,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我觉得写小说虽然是讲故事,但同样的故事,不同的人讲出来一定是不一样的味道。不管什么文学流派,文学作品在被读者阅读时,应该让读者除了被故事打动也被文字本身所具有的美感打动,美的文字本身就具有一种强大的力量。我并非专业作家,但几十年来从未停止过对优秀作品长期大量的阅读,虽然很多书看完似乎也都忘了,但我相信就像我们每天吃的食物一样,它们都一点一滴地融入了我们的血液和肌肉中,不知不觉地构造成了现在的我们。我并没有故意炫文采,但自己有这个语言驾驭能力,能够把小说写得文字优美一些,为什么不呢?
记者:听说你在写作第二部,对创作还有怎样的规划?
潘峰:人是需要鼓励和肯定的,就像被老师表扬的孩子往往更为用功一样,我在文学界是新人,这次《天地扬尘》出来后意外得到如此好的反响,超出我意外,也有点遗憾,自己前20多年来什么也没写,荒废了时光,人生的价值就是不断挖掘自己的潜能,我意识到我除了做生意之外,还有能力在文学创作上走得更远飞得更高,而我现在正是创作的黄金时刻,所以我的第二部作品《沧海杨波》已经完成了13万字的初稿,接下来几个月时间,我应该可以全部完成,这部作品和《天地扬尘》内容完全不同,是以我所熟悉的大宗商品国际贸易领域的故事为素材,当然,它一定不是一部专业的行业题材小说,小说一定是写人写人性,就像《天地扬尘》里的湘西风情只是背景一样,写的还是人。在这部新作品里,我将以我同样真诚的写作态度,给大家讲述惊心动魄的商战、英雄主义的商人家国情怀、贪欲下的悬崖坠落、道德底限和人性挑战、风云变幻的世界政治经济形势、30年来民族经济发展中的磨难与艰辛,以及催人泪下的唯美爱情。希望能得到读者们的认可和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