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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2023年第4期 | 蔡东:外面下雨了吗(节选)

2023-07-27 11: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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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东,作家,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在《人民文学》《十月》《收获》《青年文学》《天涯》等刊物发表作品,出版《月光下》《星辰书》《普通生活》等。曾获鲁迅文学奖、郁达夫小说奖、花地文学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新人奖、十月文学奖等。


外面下雨了吗

蔡东


他站在太阳地里,身后投下的,是熊猫的影子。

宋芹瞧见他站在外面,就飞快地取了桌布,铺好最后这张台,悄悄跟出来。

春末夏初,天空蓝得漫不经心,是一层薄薄透透不那么用力的蓝色,没有重量感,也没有藏住的隐衷和心事。云彩丝丝缕缕地,被风引着,白烟般上升,越来越淡,直至消逝于无形。阳光穿过清透的空气,跳荡着落下,照得到处一片晶亮。她深吸一口气,几步走过去,拽一下熊猫前掌,提醒他,我来了。他晃晃头作为回应,自然看不见他的表情,眼前依旧是一张毛乎乎的圆脸,脸上两个八字形眼圈拢着小小的树脂眼球,她冲这双下垂眼微微一笑,接着想到,不对,他是从熊猫嘴那里视物。她下移视线,目光落在透明嘴巴上,隔一层塑料往里看,模模糊糊也看不真切。

中午带几个客人入座,她注意到黄衣骑手送了一盒蛋糕至前台,前台服务员转手放进冷柜。她忍不住在心底合计,是周五吧,晚上八成有生日宴。立马向四周张望,寻找他的身影。他仍独自待在角落,身体斜倚窗户,手臂交抱胸前,熊猫头放在脚边。

那算个秘密吗?她也说不清楚。饭点儿的时候,餐馆里热热闹闹多少双眼睛,他俩的秘密是在明处的,从未刻意掩藏,坦荡发生于每次生日歌结束之际。只是人来人往的,竟无人真正在意,倒成了专属于俩人的秘密了。

过了午高峰,餐馆里活儿少,人偶就被派出去招揽生意。几个月来,人行道花砖地面投下过长耳兔、皮卡丘、尖头黄鸭梨的影子。宋芹看得出,现在他最喜欢这套新款熊猫的,头身分体好穿脱,里头空间大,还藏了个小风扇。

她陪他站在树荫里。一个漫长的午后,懒懒地停靠在黄葛树巨伞般展开的树冠上。长长的街道安静下来,行道树的枝叶间传出清晰的鸟鸣声。有的鸟鸣声,短促清亮,珠子一颗颗滚落在地,还有的,是悠扬地带着颤音,一缕轻烟缓缓飘向天空。

下来,我要下来!一个小男孩双臂前伸,似要跃出母亲的怀抱。年轻妈妈一脸怒容,怀里抱着体型偏胖又不肯自己走路的孩子。她蹲下来卸掉怀中孩子,孩子转身扑向熊猫,小手来回抚摸熊猫厚密的腹毛。嬉戏好一会儿,小孩才面露厌倦之意,妈妈试着问,咱俩比赛走路好吗?小孩眨眨眼,突地迈开步子往前走。另一位妈妈没那么幸运,熊猫刚一走近,孩子就快吓哭了,妈妈捂住孩子眼睛,侧身快走几步离开。又来了几个穿校服的小学生,停下来跟熊猫握手,宋芹打起精神,防着他们拍打熊猫头或揪绒球般的短尾巴,还好几个人嘻嘻哈哈拍完照就走了。更多的行人步履匆忙,对身着劣质服装的人偶不感兴趣,低头疾步走过。

嘴角弯月般向两边翘,让人偶永远保持住笑容,黑色圆点表示鼻子之所在,写意式的,潦草了些,半圆小耳朵不知何时陷进白茸毛里,几乎看不见了,她抬手把耳朵往上拉出来,这样,人偶神情里就少些茫然。一阵风吹过,树枝摇动,摇得一地金色的光斑。她看一眼手机,都快两点了,哪还有人吃饭,就用肩膀蹭蹭他,说进去歇着吧。

几个月前,他还是一只长耳兔时,她来餐馆应聘,当天就领了工服。那会儿快到年底了,餐馆几个小年轻跳槽到对面KTV,穿酒红色衬衫配马甲,看夜场,端果盘收空瓶子。人的耐受力往往会在某些时间节点忽然崩毁,把心一横,换个新鲜地方熬也好。再说了,KTV员工服装洋气又精神,不像这家炒菜馆子,用的是黄棕色立领盘扣工作服。

宋芹不在意老气的立领盘扣,她庆幸又在深圳找到一张床。饭店提供服装,还提供民房里的一个床位。睁开眼就看到床边挂着的工作服,心里踏实,不必发愁穿什么。第一天上班,领班训话,说别玩手机,手脚利索点,这里可不养闲人。领班身着挺括的深蓝色套裙,头发在脑后挨脖颈的地方挽成一个髻,看上去严厉而干练。

大厅里,根据桌子的摆放划出来一个个相对集中的区域。餐馆工作嘛,谁都不希望自己地盘大,老鸟只看四五张台,她是新手,一个人看六张。新手要多干点,新手还是万金油和阿司匹林,哪里临时有活也喊她顶上。领班环视四围掌控全场,来自同事的监督往往更为严密,百忙中责备地瞪她一眼,你居然在闲着,接着下巴一扬:那边,快去。

那天,她应付完一个对靠窗卡座有执念的客人,刚松口气,瞅见一位客人紧拧眉头招手,她提着心走过去,客人努努嘴,说:“多重的烟味,就没人管吗?”她暗自叫苦,旁边那桌也是她的台。抽烟的人穿暗纹香云纱上衣,标配的念珠和扳指,哪敢惹呀。她应承着,并未上前制止,磨磨蹭蹭给另一桌撤餐盘,心里盼着在必须干预前,他已迅速过完烟瘾。

扳指客人又点上一支,烟雾像追着她一样飘过来。她硬着头皮走过去,弯下腰,小声说:“先生您好,不好意思,咱餐厅不能吸烟。”客人呷口茶,深吸一口烟,眼神变得迷离,跟灵魂出窍了一样。她知道,他听见了。她横着心站在一边,还没想好怎么继续劝阻,客人就恼了,立起眼睛来,大声斥责,知道自己是谁吗,瞎嚷嚷什么。喧闹的餐厅出现短暂寂静,随即声浪又起。她窘在那里,脸上烧得热烘烘,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耳朵也变红了。

有人从她身边急匆匆走过,是领班,她听见领班的喊声,集合啦。她趁机转身离开,见店员们围着一桌客人,站成一个半圆,有拿灯牌的,有拿荧光棒的,还有一只长耳兔,在拱手作揖。领班忽一眼扫见她呆站在那里,喊道,你,过来呀。她走近,见客人正准备切蛋糕,还不知道要干啥,歌声已响起。

一人高举灯牌,一人挥舞荧光棒,其他人拍手齐唱祝福歌,长耳兔随节奏摇晃身体。宋芹有些放不开,跟着小声唱,惊诧于生日歌竟如此漫长,歌曲段落复沓,终于挨到最后一句,掌声过后,戴纸皇冠的人双手往空气中一推,示意他们离开。

临时的庆生小团队假笑着散去,她步子有些僵。事情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她赶着回自己地盘,正走着,没承想,肩膀上突地多了点重量,还有一种早已陌生的感觉,是触碰带来的温热感。皮肤神经末梢激动地向中枢传送信息,心脏跳动的那一拍被拉得长长的,世界也跟着摇晃一下。

停住脚,扭头看,见肩膀上搭着一只毛茸茸的兔爪。兔爪轻搭在肩头,似向她求助,又像是,给她安慰。来不及分辨,也不知作何回应,眼眶却不自觉地一热。转头向前,放慢步子,以搭在肩头的兔爪为连接,为他引路,引着身后的他,一径走到角落。角落里,兔子拽着耳朵往上一提,兔子头离开了兔子身体。人偶服中间,站着瘦小的人,这个人是长耳兔真正的脊柱,支撑起软塌塌的服装。她冲他点点头,小跑着离开,跑过一小片寂静,回到大厅,那里的声音和热气,多像一大锅正在滚沸的浑汤。

此后的日子,她也没工夫跟他多聊几句,停下来喘口气时,习惯性地四下瞅瞅,看他在忙啥。有时他躲在一棵橡皮树后,有时被儿童缠住不得脱身,有时在接受店长指导,店长嫌他不积极,说多互动,萌一点,给客人击掌、送飞吻,来,胳膊往前伸,这是求抱抱。

一晃到了四月,大半个春天过去了。她陪着他,站在一个悠长的午后里。四下寂然,看不见一只鸟,只听见阵阵鸣啭声。偶有几片落叶,浮在空中,晃悠半天,徐徐落地。南方多的是常绿阔叶树,树叶不会一夜间被冷风扯下,常常在春天,老叶子绿得那样深,像是累了,就悄然掉落,连和树的分离都是安静的。快两点了,她用肩膀蹭蹭他,说进去歇着吧。她帮他摘下头套,挺沉的,比想象中坠手,他揉揉脖子,抹一把脸上的汗,说:“我找个机会问老板,能给换个充气的吗?”

傍晚时分,熊猫又要出去招揽顾客。她忙着带位,间或透过窗户向外看一眼,见他歪着头,一只爪子叉腰,另一只爪子举高在耳边晃动。天色久久不暗,黄昏拖曳得越来越长,蜂蜜色落日在街道尽头的大树后平静地停留,某些时刻,隐身的群鸟像突然接到神秘讯息,一起从树枝深处弹出,向着远处的落日飞去。

周五晚上,空气中涌动起快活的气息,迫切需要一场聚会的人们冲出各类小隔间,导航地图上的线路,一根根变红了,从淡红到绛红,从车河潺湲到几乎不再流淌。直到食客星散于商圈食肆,梗塞的道路才空落下来。宋芹已适应了工作节奏,一开始上客,便嗅到危险的气味,山雨欲来,大战前夕,身边人个个神情凝重而动作飞快,准备迎接一个俯冲过来的繁忙夜晚。

铺桌布,摆放茶杯碗碟,迎客人入座,点单,上菜,续水,换骨碟,满足千奇百怪的要求。问询太过熟练,跟背出来的一样,有忌口吗?酒水需要吗?甜品一起上吗?客人食毕离开,立即收拾碗盘,盘子在最下面,大碗套小碗,摞得颤巍巍,放在比人还宽的托盘上一趟运走,撤桌布,喷洒去污剂,抹布大力来回抹,一个月就有了肌肉记忆,想慢都慢不下来,动作利落,没有任何犹疑和磨叽。哪怕无人监视催逼,也是自动往前赶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天黑透了,六张台坐满客人。他们是宋芹今晚的命运。儿童餐具呢?来包纸巾!青菜催一下,没做就退掉!A1桌小朋友坐在加高餐椅上,手指紧攥勺子,捣树脂碗里的所有食物。A2桌随儿女出来吃饭的老人看起来很紧张,隔一会儿就摸摸裤兜。A4桌客人把壶盖放桌上了,要赶紧添水。A6桌男客人高声谈论股票,一旁妻子模样的人不停翻白眼。人们在家里总一言不发地吃饭,低头咀嚼各自想心事,到了外头却如此吵嚷。哪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恣意笑声,接着,整个餐厅的声浪就跟着一用劲,蹿升到更高的地方。

她看顾自己的地盘,不忘观察东头窗下那桌,是那桌客人把蛋糕存在冷柜里。咦,有位客人骨碟里堆满虾头,她寻思着要不要上去换碟子,换碟子亦看运气,周到服务和愚蠢打扰仅隔一线,有时候人家配合,帮着挪碗筷,有时候人家嫌厌,抬手冷冰冰挡开。脑子里两股势力正拉锯,A2桌最后一道菜到了,她端上去,说菜齐了。一转头,见蛋糕已不在冷柜。往东头张望,客人正招呼服务员撤空盘放蛋糕,不等领班示意,她已大步走过去。

这桌人的视线,落在穿紫色裙子的姑娘身上,过生日的是她。庆生小团队就位,金色蜡烛摇曳起小火苗,歌声像从远处传过来渐次清晰,回环的曲调递进出越来越浓烈的情绪,宋芹屏着气,知道自己也离那一刻越来越近。一曲终了,姑娘探身吹口气,熄灭蜡烛,众人继续鼓掌,姑娘十指交叉相握,闭目许了愿,说好了好了,谢谢,你们撤吧。

很多客人往这边瞧,面对突然聚集过来的目光,她并不感到紧张,没人真正注视她,也没人关心她是谁。是时候了,迈开脚步,暗自哼着哆来咪,到第三个音节时,她肩膀找到一只毛绒包裹的手。这隔着衣物的触摸,依然令她全身一抖。这触摸有形状、温度和重量,可细细体味,还有,她感觉到,身后熊猫在找到肩膀的一瞬,呼出一口长气,绷紧的肢体松快下来,像偷偷告诉她,他心里有底了。

脚突然打滑,整个人向后仰倒。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靠在软乎乎的胸膛上,一双手支住她的腰窝。她脸一红,站直身子,见地上一摊枯叶般的茶水,刚想抱怨,谁洒的水,也不拖下地。身后传来闷闷的声音,他在跟她说话,是下雨了吗?

他们似有着共同的样貌。在多数人要上班的时间徜徉于超市,牙齿洁白,衣着休闲,体脂率偏低,上了点年纪,喜欢买黑标火腿和羽衣甘蓝沙拉。眼前这位女顾客亦如此,符合目标消费者画像的各项特征,连皮肤和气色都带着些经典的意味。宋芹把东西放进可降解购物袋,目送顾客缓步离开,与其从容步态比照,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连串动作有多慌张,呼吸也急促,像刚从水里浮出来一样喘息。超市为拓宽自助收银通道,又撤掉一个人工收银台。一上午连拆带运,动静不小,既像鞭策,又似威吓。眼看着收银台被拆掉,她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手头动作却不知不觉变快了。

她能留下来,是因年轻了几岁。隔壁的吕姐速度慢,周末客多时柜位总排队,加上这两周接连好几次对账都短了现金,只能自己补,吕姐抹眼泪,虽最终补了,到底耽误了主管的时间。有一回少了将近五十块,吕姐又点一遍,确实对不齐,人恍惚了一下,接着,夹住腿身子低下去,起了个哭腔,主管脸一沉,她无奈收住,闹也没意思。回宿舍路上,宋芹安慰她,说我在一家小超市待过,刚开始不会认假币,也是自己赔钱,一天白干。

一早,两人挤在小休息间里说说话,算作告别。吕姐个人物品不多,一边把水杯和药品扔进布兜,一边说,老乡答应帮忙,找个轻松点的活。宋芹说,到时我跟你过去。吕姐说,净想好事,哪这么容易呀。其实她也只是随口一说。吕姐有腱鞘炎,脚踝经常肿着,小腿肚上蜿蜒着树根般的深紫色静脉,都是工作落下的毛病。她身体各部件磨损尚轻,还能站几年。毕竟,用吕姐的话说,这里的顾客气质好,不爱吵架,结账也不要求抹零。这里是大型综合体配备的负一楼超市,东西谈不上性价比,自然也不会有抢便宜鸡蛋的老头老太。

正结账的顾客突然想起来什么,我有会员卡的。意思是,怎么没找我要。其实他也忘了报手机号,只是这类事默认为收银的责任。散架的柜台堆放一边,刚来了两个工人往外运。她用眼角余光看着柜台被拖走,一分神,忘了询问。慌忙道歉,态度诚恳,心里告求各路神仙,盼着这位不在乎那点积分,退货重新扫可就麻烦了。还好,客人只随口一说,并不坚持。

长舒一口气,转过头来,看到下一位顾客,是她。

忘了从何时起,宋芹默默唤她为柠檬姑娘。购物篮递过来,跟往常一样,里头是熟食盒饭和一罐柠檬茶。也许是小危机化解后心情放松,也许是早就想跟她说句话了,宋芹拿起扫描枪扫条码,说,今天换口味了。柠檬姑娘常买黑椒牛柳意面,今天篮子里是葱油鸡便当。姑娘一愣,没接话,茫然地看她一眼,目光马上移开。她心一凉,低头掩饰尴尬,还是冒失了,这么多天来,以为这姑娘已认识她,至少对她有印象。

为了聚人气,熟食部在午餐和晚餐时段售卖盒饭。附近写字楼上班的人,吃够了公司旁的外卖,趁午休时间三三两两过来买。精品超市不以客流取胜,又非街坊集市,熟客有限。工作时,她跟表情平和的富人打交道,像两个世界出现短暂的交会和连接,随即又彻底断开。从来看不清他们的真正长相,只感觉到,那是散发着相似气息的一类人。柠檬姑娘不属于那群体,她相貌娟秀,总独自一人前来,买份快餐就走,自助结账或赶巧在她柜台,几个月下来,宋芹心里已把她当成熟人。姑娘戴半框眼镜,留普通直发,额头清爽没有抿成心形放左边或右边的刘海儿,喜好低饱和度颜色的衣服,一黑一棕两双乐福鞋轮着穿。附近一圈汇聚着投行和互联网大厂,里头多的是海归和名牌大学毕业生。脚下有学历垫着的人,跟她也没多少交集,并未期待什么,只是看到年轻又熟悉的面孔,便觉得亲切。

是你。姑娘表示记得她。多半是虚言,也让她好受些。她轻轻点头,帮姑娘把盒饭饮料装好,示意下一位顾客上前。

晌午时分,店里冷清下来,偶有几个顾客在里头闲逛,忽一下人影闪过,很快又隐没在货架后。吕姐走后,白班就剩下她和徐岁兰了,一人守着一张台。网购单居多,零星的客人用自助机结账,有个同事是专门看自助的,名义上帮顾客的手,其实是怕漏扫东西。

午后的负一层超市,堆积着上万件商品,从清晨站到现在,一身倦意抖落不及,终于神情犹豫地滑向一场梦境,裹带着人和物向更幽暗的地方沉下去。她站于其中,像站在一头巨兽的腹腔里。这工作教会她,维持基本的站立需要调动全身的肌肉群,小腿,大腿,臀部,腰背,腰一塌,肚子就腆出去,很快便累了。午后的困乏一波波涌过来,时间越走越慢,身体渐渐变重,她不得不倚住柜台,调整姿势。目前支撑身体重量的是右脚,过一会儿,换成左脚。就这样轮流倒换双脚,先休息身体的一半,再休息身体的另一半。她像个魔术师,把肉身切成了两半。徐岁兰未掌握切割大法,她借助一长柄簸箕,双手环住手柄,下巴也靠上去,相当于多一条腿来撑住身躯。

……

(未完,全文见《十月》2023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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