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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庆特刊丨特别推荐建党104周年当代作家:王新华】

2025-06-30 08:4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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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推荐建党104周年当代作家

王新华



作  家  简  历


     王新华,黑龙江牡丹江人,热爱文学,一直在中学担任语文教师,后到上海从事中学语文教学工作。退休后开始写作回忆录。以现实生活为题材,创作了二十一万字的小说《错过了春天》,发表在“番茄免费小说网”。通过女主林玉洁的遭遇,反映了现实社会中人性的善与恶。在“今日头条号”上,  以“婆婆丁的小黄花”为网名,发布了多篇文章。在《中国散文网》上发表作品《猫冬碎锦《最美中国》《那年我六岁》等六篇散文。现在担任上海市老年大学教师,教授回忆录写作课程。











作 品 展 示 



  

最 美 中 国

  

        有人说:“你此生一定要去看看美国的尼亚加拉大瀑布、黄石公园!不然你会遗憾终生。”我因此就有了一种遥远的怀想,可至今也未实现。

  “峡谷奇缘”旅游之后,令我产生了新的想法:“最美是中国!”

  读过梁衡的《壶口瀑布》,深深震撼,总是魂牵梦萦,想去看看。

  我终于到了壶口瀑布。不是雨季,但远远地就听到黄河震耳欲聋的轰鸣。放眼望去,壶口区域,平坦开阔,黑黑的石头,像粗糙的鱼鳞。走近一看,地面裂开一道深深的峡谷。是被黄河水冲开的吗?还是大地和黄河开了一个玩笑,让它到此便跌落深渊?

  壶口上游的水,平平静静地流淌。流到壶口,突然无遮无拦,它们互相拥挤着,纠缠着,撞击着。扭动变形,开出一朵朵白菊花、白牡丹、白玉兰,原来壶口瀑布还有这般妩媚!这些花朵正想展示它们的妖娆明艳,却瞬间跌下深谷。由此“黄河之水天上来”!

  跌下深谷的黄河,心不甘,情不愿,腾起团团雪白的雾气。太阳照着雾气,一道鲜丽的彩虹穿越峡谷,向上升腾,升腾!这是黄河在告诉世界,“我经历了生命中最大的坎坷,彩虹就是我的辉煌!”

  电视中见到的尼亚加拉大瀑布,平静优雅,白皙透亮。如同衣袂飘飘白色衣裙的女神,铺展开她宽大的裙裾,向人们洒下白色的花瓣。

  壶口瀑布却截然不同。那是一群生死置之度外的勇士,雄赳赳,气昂昂,共赴国难。戈矛交错,喊杀震天,马革裹尸。那是怎样撼天动地,那是怎样的威武雄壮?

  站在壶口瀑布面前,我遗憾吗?不,我没有遗憾!中国的黄河,中国的壶口瀑布最壮观!

  太行大峡谷,山峰这里山石跟别处迥异,格外奇特。有的像神龟探海,有的如山鹰展翅,有的像拜寿的鲜桃,有的似山巅的烽火台。更有趣的是,石头层层叠起,坚硬的石头夹着一层碎石,那简直就是夹层鲜奶蛋糕,又像红白相间的五花肉,肥瘦均匀。看着这些石头,令人想象那是太行山为游人摆下的生日宴。

  我爬到1600米高度,这高处居然有碧绿的通天河。“山高水长”是自然规律但令人惊奇的是,人们在通天河上拦腰筑坝,“高峡出平湖”,飞瀑挂山腰。在这高山碧水间,我们乘着游船,欣赏峡谷奇观:壁立千尺,鸟鸣鱼翔,碧波荡漾,红船游弋。

  走进陕西甘泉大峡谷,令人心醉神迷。上天钟爱它,赋予它独特的丹霞地貌,曲线如同激光的放射线,不停地延展,不停地变换。岩壁如细腰的舞女,旋转伸展,灵动变换,婀娜窈窕;又如健美的巨人亮出肌肉,时而低头冥思,时而昂首仰望。阳光从石壁缝隙钻进来,光线也弯曲成石壁的形状。光波闪烁,随石壁流转弯曲。凡是阳光抚摸过的石壁,有的染成橘红,有的涂成浅绿,还有的幻成深褐。我真怀疑,这是不是织女挥动七彩丝带,摇转满天落霞,缤纷霓虹?

  深凹处,那是神仙修炼之所,阳光照进,别有洞天;凸出处,乃樵夫伫立,手搭凉棚,极目远眺。

  没有人会放过这奇幻的美景,长枪短炮,抓住机会,在同一地点拍出不同色彩,瞬间变幻的照片。我虽然喜欢拍摄,可水平却是马尾(yi)穿豆腐──提不起来。拍出的照片尽管艺术性不高,但大自然却弥补了技艺的缺陷。

  在这神奇的景象面前,谁能不惊叹,大自然对这里格外施恩,赋予它天下独绝的奇幻!

  以前,我曾错误地以为,这些地方很偏僻,很穷困。到了这些地方,我惊呆了,大山里竟隐藏着繁华!

  李家山这个山顶上的村庄,层层窑洞,家家户户紧密相连。有的人家告别窑洞,正在建新房。房子的格局门面,依然是窑洞的模样。六十多岁的婆姨,穿着大花袄,绿裤子,做导游。唱起那信天游,高亢嘹亮,声音缭绕在山谷中久久不散。穿着白羊皮坎肩,包着羊肚子手巾的老汉,牵着挂满花的毛驴,边走边唱。黄土高原人对生活的乐观,在这信天游的歌声中流淌。这就是是山的眼睛吧。

  塔尔坡这大山中的古村落,有近2500年的历史,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现在她摘下神秘的面纱,向世人展现出古朴的真容。她依山建窑洞,窑洞有高低几个层次,根据山势而定。比较普遍的窑洞门面,大都用薄薄的石头片,层层叠叠地累起来。古朴稚拙中显示出山民们的勤劳和智慧。村子小,土地少。

  村中的大戏台摇曳着大红灯笼。每天都在向游人表演娶亲的故事,介绍当地的生殖文化。红彤彤的喜服,红艳艳的灯笼,红火火的日子,他们是山的红唇!

  又想起以前去过的古南街。这里安静朴拙,小街窄窄,两旁房屋低矮。用碎的陶片堆累起来的院墙,满满的历史感。站在这围墙之下,似乎听到遥远的历史回音。

  从开着的门进入一家店铺,迎面有长条桌案,是做紫砂壶的工作台。店家任你进来,只是抬头看看你,然后低下头继续他的精雕细刻。靠墙的一排架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紫砂壶和花瓶,那是店主奇思妙想的具象化。

  店主绝不向你推销任何产品,你看你的,他做他的。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和爸爸在一起做泥胎。他爸爸拿他做的小猪,给我们看,还真的活灵活现。

  巷口有一座方形的高高的红砖烟囱,那是过去烧窑的地方。虽然成为历史痕迹,但那些紫砂壶匠人的心里早有丘壑。这是山的心,平静而有所属。

  我见过新疆喀纳斯的碧水,翻越过天山大阪,靠近过镜泊湖的吊水楼瀑布,观赏过敦煌石窟精美的壁画,驻足过大足石刻和乐山大佛。我参观过都江堰的鱼口水坝,惊叹过兵马俑威风凛凛,感慨过三星堆古蜀文明的辉煌灿烂,仰望过布达拉宫的壮丽巍峨。我更自豪祖国的“天堑变通途”,日新月异。

  这,只是看到祖国河山的星星点点。我祈愿,在有生之年,走近祖国的古老文明的遗存地,饱览祖国的山山水水,融进祖国创新和发展……这样此生才不留遗憾!

  “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中国最美好!

  

额济纳观胡杨日记三则

  

2024.10.13星期日

  

       今天去额济纳旗,六点就出发了。路上雾气蒙蒙,像在仙境中,偶尔看到灯光,如同星星在眨眼。路上很多大大小小的旅游车,前呼后拥地往前冲,今天要乘车八个多小时。

  旅游是快乐的,但披星戴月也很辛苦。要想看到美景必须要付出代价,这是一种等价交换。即便辛苦,但能实现自己的一个愿望,辛苦又奈我何!

  雾气渐渐消退,笔挺的白杨树,像从水里浮出来,高压电塔架如同神仙的矛和戟,神仙们都隐藏到乌云身后。

  雾倏忽间全散了,地平线和天边衔接在一起。这是巴彦淖尔大草原,真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

  再往前就是阿拉善右旗。右面是高山,山高峻嶙峋,没有树,没有草,褐色,黑褐色,土黄色,交互变化,仿佛裸露着肌肉的壮汉。沿途看到,沙漠治理得卓有成效,整齐的小方格,草做边框,一片片的嗦嗦草贴着地面,固沙保水。还有一些小沙包,高的也就一米左右,上面长着矮矮的草。再往前,沙丘高起来。车行左侧,是一望无垠的沙漠。

  到服务区,感到很冷。后悔没穿羽绒服。

  太阳出来了,温度渐渐升高。但天空仍然苍苍莽莽,天边深灰色,逐渐浅灰,灰白色的云浓重地低垂着。

  进入查干地区,山是光秃秃的石头山,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小山包。石头灰褐色,棱棱厉厉。

  车子经过巴丹吉林沙漠,沙漠中有丘陵连绵。

  经过居延海,这里的山连绵不断,黑色的山丘,山沟沟里铺着黄沙。看到这个荒凉的不毛之地,想到王维的《使至塞上》“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侯骑,都护在燕然。”既有雄浑的大漠风光,也有单车行进的孤独,更有逢侯骑的异常惊喜。

  当年,唐玄宗命王维以监察御史的身份奉使凉州,出塞宣慰,察访军情,并任河西节度使判官。实际上是王维被排挤出朝廷。诗人在颔联中借蓬草自况,写出这种飘零之感,孤独、寂寞、悲伤之情。然边陲大漠中壮阔雄奇的景象,境界阔大,气象雄浑使诗人得到熏陶、净化、升华,而后产生慷慨悲壮之情,显露出一种豁达情怀。

  到了雅干服务区,休息一会儿,继续前行,沿途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

  从临河出来,过了100公里,就是阿拉善盟,分为左旗、右旗,和额济纳旗。盟是地级市,阿拉善则是内蒙面积最大的地级市。

  到了古居延海,左面是沙漠,右面一个个小土包,是人们治理风沙阻止其流动的结果。一排排防护网,让人看到绿色在生长。细沙堆在其下。看到这些,真敬佩这里的人们,一代代地治沙,一代代的艰辛。

  沙漠里有一棵棵矮小的灌木,有的枝丫横斜。一片湿地,植被茂盛,对抗着狂风和沙砾。

  为了保证火车正常运行,在沙漠中建有一段五六百米的水泥管道,就是所说的水泥胶囊。

  胡杨出现了,我们惊呼:额济纳旗的胡杨林,我们来了!

  导游带我们去看怪树林

  我们急急忙忙赶过去。怪树林是胡杨站立千年之后枯朽的树桩和树根。它们就是胡杨的木乃伊。我怀着朝圣的虔诚,注目这些大自然的遗物,祭奠这三千年的生命。

  风很大,吹起细沙,头上身上落满灰尘,呛得人口干舌燥。人们抢着和怪树拍照,我有种亵渎神明的感觉。

  落日已落,我们在暮色苍茫中看到怪树林干枯的树杈,给感叹它生命的顽强。游人同时走出,风沙狂暴,像是攻城掠地的大军,前赴后继地向我们扑过来。

  

2024.10.14星期一

  

        心心念念的胡杨林,今天我来了!额济纳的胡杨,你等了我三千年,我从三千里外来朝拜你

  胡杨是神奇的植物,生长一千年,死后挺立不倒一千年,一千年不朽。昨天看到的怪树林可能不止三千年吧。

  你静观过历史的风云变幻,你曾看到过,秦始皇派蒙恬率大军攻打匈奴,开疆拓土,使匈奴“不敢南下而牧马”;你目睹过,霍去病在这里叱咤风云,出奇兵直捣城龙,屯垦戍边立下旷古奇功;你见证,过,李元昊建黑水城,傲視天下;你也曾见过,和亲的公主车队缓缓而过,远嫁的公主,永远留在大漠草原……

  一路上,胡杨列队迎接我们。进入景区,胡杨张开臂膀,把我们拥入怀中。金色的叶子有圆形,有椭圆形。鲜簧靓丽,让我们迫不及待地跑到它身边,拥抱它,听着它的絮语。

  胡杨树干粗大,表皮粗砾,像鱼鳞,像瓦片,颜色黑褐,层层叠叠,每一片都向人们诉说胡杨沧桑记忆。胡杨奇形怪状,有的龙蟠蛇舞,有的像驼背老人,弓背弯腰,枝条横斜,枝叶繁盛。有的匍匐在地,像是在倾听地球心脏的跳动。有的大半枝干枯死,光秃秃的丫叉倔强地竖立着,偶有几根枝叉,还倔强地生长着叶子,也金黄耀眼。

  胡杨笔挺高大,树冠成心形、或伞形,他是树中的大丈夫。站在一株光秃秃的弯成九十度的枯树前,我顶礼膜拜。我七十多岁,它却已经挺立了三千年,我的生命只是它的四十三分之一。

  如果我不来,它照样挺立,而我只是一缕青烟,或许能飘过它的枝头,顷刻飘散。如果我不来,胡杨可以等我:我却永远是它的一个梦,带着这个梦想到天堂。如果有什么方法把我分裂成四十三个,我会每一代必来朝拜它一次!

  游人在这个季节从四面八方涌来,都怀着一颗虔敬之心。胡杨林里,满眼的红衣灼灼,黄叶灿灿,上演着摇曳生姿的霓裳羽衣舞。无论男女,红色成为主色调。难道是为了给寂寞胡杨的最高光时光添色增香吗?还是要向胡杨做将要逝去的年华隆重告别?

  人们带着长枪短跑,摆出千娇百媚的姿态。或威武雄壮,或妖娆妩媚,和胡杨来个千年不变的约会。树上突然绽放许多红裙翩跹的美女,即便半老徐娘也美艳欲滴。

  爬上树的人像小鸟栖息枝头,树枝轻颤,惊落无数黄蝴蝶翩翩飞舞。胡杨,你在等着人们到来,用最美的黄叶来装嫩人们的容颜。

  徜徉树下,抬头仰望,满眼金色的风铃在摇动。低头细看那些树枝倒卧倾斜的胡杨,是它在静静休息,还是不甘心被折磨成这样?

  依靠着它的树干,感觉到它脉搏的跳动,它似乎在告诉我:三千年一梦,就是为了等你!我立即热血沸腾,我用什么报答你呢?亲爱的胡杨树啊,千万里奔波,只为我们的心灵之约!只愿你年年绿,年年黄,永生永世!

  

2024.10.15星期二

  

        天色漆黑,我们已经出发,到居延泽看日出。

  我曾在禾木看过日出。禾木七月的早晨竟然霜露遍地,鞋打湿了,脚冻得如猫咬。衣服薄,冻得瑟瑟发抖。但坚持看到日出的初心不改。

  今天是十月中旬,居延泽的早晨很冷,天还是黑,看日出的人冒着寒冷和黑暗,在观景台汇合,各自确定观景角度。很多人走进沙漠,站在空阔的沙地上,平时这里几乎见不到人,现在乌泱乌泱,人影憧憧。许多人穿着羽绒服,也冻得咝咝哈哈。手冻得僵硬,拿不住手机。我不停地搓手,让手能灵活一些。

  天边红了一线,和黑色的天空形成鲜明对比,在黑暗中格外美艳。红色慢慢扩大了范围,本以为会继续扩大范围,可那红色却浅淡了,越来越淡,天空变成鱼肚白色。人们抢拍着这些凛然惊喜的变化。

  我的相机特别亮,旁边有人羡慕。只是我水平所限,只能勉强拍出几张,自我安慰吧。

  我们不停地拍,我们的虔诚让太阳不再矜持。先是一条闪亮的光,接着一寸一寸地上升,我们惊喜地抢拍托起太阳的照片。啊,太阳在我们的手心里了!

  这时候,人们像是得到命令,个个庄严肃立,屏住呼吸,深情地注目太阳,向太阳致敬!感恩太阳照耀大地,感恩太阳带给人们光明和温暖!

  天已大亮,才发现这里还有大片的湖沼,阳光下波光粼粼。现在湖泊里有许多个太阳,在和游鱼嬉戏。天空像纯净的蓝丝绒,没有一丝云彩,太阳是镶嵌在这蓝丝绒幕布上的红宝石。湖泊碧蓝透明,芦苇随风摇摆。我们狂拍了几十张照片,这是居延海的日出!

  车子继续前行,沙丘被吹成水波纹,似乎沙丘在不停地摇荡。沙漠红柳茂盛地生长,嗦嗦草一蓬一蓬,我们感慨它们顽强的生命力。没有它们,沙漠会怎样的猖狂。由此又想到,如果没有治沙人的代代治理,哪里有这些改天换地的奇迹?

  越是接近临河,白杨树越多。白杨树叶半绿半黄,笔直地树干,指向天空。黄叶像小小的金铃,在风中摇曳。让我想起《白杨礼赞》,想起茅盾对白杨树的描赞美。白杨树因其普遍生长,因其普通,因其离人们太近,人们司空见惯,所以不在意。胡杨离人们远,千年生长,千年不倒,千年不朽。人们总是敬畏它,而忽视白杨树。

  这着实是人们常有的一种错误认知。物各有千秋,不可以其特色各有不同而厚此薄彼。

  

小年的味道

 、

       “门冷如冰尽不妨,由来富贵属苍苍。谁能却学痴儿女,深夜潜烧祭灶香。”

  读着宋朝刘克庄的《岁晚书事》这首诗,不由得想起儿童时期,在黑龙江过小年的情景。

  过小年是孩子们热切盼望的日子,却是父母最辛劳的日子。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大人早就说过,过小年就要换饭,扫尘,祭灶,来迎接新的一年。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那时候,我们小孩子非常盼望过年。因为过年有新衣服,有好吃的。习俗是过了腊八要换饭。换饭在小孩子的心中分量是极重的:不再吃粗粮,能吃上暄腾腾的白馒头,水晶一样的白米饭,香喷喷的饺子。但五十年代,一年中都是玉米面为主,辅之以小米,高粱米,面粉和大米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到。

  孩子们的愿望就是这样简单!但我有记忆以来,这个愿望常常是水中月,镜中花。不是父母失言,而是建国初期国家太贫穷。

  小年在我的期盼中逍遥地走来。天刚蒙蒙亮,爸爸妈妈就忙起来。妈妈做早饭,爸爸挑着水桶,到牡丹江的冰窟窿里挑水。我躺在被窝里,看着玻璃窗上的冰花。看着看着,几只野兔在树林里奔跑,跑着跑着,就变成了小鹿,在草地上嬉戏。一只白狼闯进来,小鹿四散狂奔,倏忽之间不见踪影,白狼也不知去向。咦,鱼怎么从地里钻出?鱼儿在树林里欢快的游着。更有趣的是:有的鱼跳上树梢荡秋千,有的鱼在吮吸白桦树的汁液......

  爸爸挑着水,开门进来,冷风肆无忌惮地钻进厚厚的门帘子,钻进被窝,割着我的脸。妈妈怕我们冷,把做饭烧过的的木头块从锅底下扒进铁盆,端着厚铁盆进来。一股暖流在屋子里弥散开来。我们从被窝里趴起来,不再寒冷。冬天,妈妈天天如此。那时,我们都没有秋衣秋裤,只穿光板棉袄、棉裤,外边也没有罩衫。棉衣穿得时间长了,磨得铮亮。妈妈先拿过我的棉袄,在炭火盆上烤了一遍,让我趁热赶紧穿上,又烤起棉裤。妈妈看着我穿好,再给妹妹烤。妈妈的爱比火盆更温暖。

  早晨的粥换成大米,放了一些红小豆,软糯柔滑,真的换饭了!心里美死了。

  爸爸上班,姐姐哥哥上学。太阳升起来,照着窗玻璃上的冰花,先是出现一个小圆点,大树先失去树冠,树桩也渐渐地消失,树梢的鱼,林中的鹿化都成了水滴。我心里充满了惆怅:它们去哪里了?明天还会再来吗?

  阳光透过玻璃,屋子明亮起来。窗外满眼白茫茫,房檐下挂着长长短短的冰溜子,是房顶上的雪悄悄融化,顺着房檐流下来,遇冷又结成冰柱冰锥。靠近房檐处的冰溜子很粗壮,越往下越细。参差不齐的冰溜子把我们家装扮成水晶宫。

  我家的房子坐北朝南,大概有二十来平方,正门在南面。进门是一条走廊,延伸到北面近三分之一的地方,和厨房连起来,形成一个“L”。那时人们把厨房称为外屋,起居的屋子叫里屋。走廊的西南面是里屋,为了保暖,里屋的门上挂上一条破旧棉被做的棉帘子。

  那时人们的卫生习惯很差。房子造得很粗糙,墙面用泥土抹上一层,稍稍光滑一点而已。有的人家连白灰粉刷都不能做到,完全是泥土的本色。棚顶也很少人家能做成平整的天棚,墙和顶棚相连处不是直角,而是不怎么规则的弧形。家家烟熏火燎一年,墙上早已落满灰尘,深深浅浅的黑。棚顶、墙角是蜘蛛的领地,它们尽情地在屋子的角角落落,钩织着巫婆的灰暗世界。日久天长,蛛网破损后,垂下一串串灰的流苏,飘来荡去,幽灵一般。这积攒了一年的灰尘,全靠着小年的一次清扫。这一次的清扫将是翻天覆地的革命!

  妈妈头上包着一块黑布,手里的笤帚上绑了一根木棍,为的是能扫到高处的灰尘。妈妈先从里屋的房顶扫起,我的眼睛就跟着妈妈的笤帚移动。纷纷扬扬的灰尘,灰尘在阳光下翩翩起舞,落在妈妈身上、火炕上、地上。蛛网被扫下来了,黑色的流苏荡不情愿地飘落,像是一个个噩梦,在回归黑暗的幽灵世界时做最后的挣扎。

  与里屋相比,厨房更难清扫。灶台由泥坯垒成,没有水泥,只用比较细的泥土,混和着切成寸把长的草,抹在泥坯表面。时间长了,灶台经过反复摩擦和汤水侵蚀,已经坑坑洼洼,起伏不平。正对灶台的墙面长时间被油烟熏蒸,已经看不出泥土的本色,变得乌黑油亮。墙上贴的灶王爷画像,覆盖着油渍灰尘,看不出灶王爷是笑还是怒。厨房没有平的顶棚,因为造房子时省钱省材料,厨房顶是高高的三角形。厨房顶挂的黑灰更厉害,有的一尺多长,黑而粗壮,似乎章鱼的触手,随时会把人和物品搅缠住,再用它的汁液把猎物化掉,成为它的美味。

  扫厨房更吃力,灰多,棚顶又高。妈妈一会儿站在灶台上,一会儿站在板凳上,挥动着扫帚,用力扫。妈妈的脸上汗水混合着灰尘,像是年画上的京剧里的黑头。我看着妈妈扫尘觉得很有趣,也拿起小笤帚扫,没扫几下就迷了眼。妈妈只得停下,洗洗手,翻开我的眼皮,吹几次。我感觉眼泪流出来,眼睛不再磨得难受了。妈妈又接着扫,已经快到正午,妈妈才扫完。妈妈太累了,一手扶着腰,一手挥动扫帚清扫地上、炕上等的灰尘。

  终于完成了,我感到屋子突然亮起了,太阳正走进我家,满屋的阳光!

  妈妈又赶紧做午饭,午饭的玉米饼子换成了馒头,酸菜钝粉条,小米粥,真解馋啊!

  晚饭没有期盼的香喷喷的饺子。但总吃到了白米饭。再不吃,我都记不得它的味道了!

  爸爸拿出一刀一尺见方的花纸,正中印着蓝色的荷花,四角印的是一朵大荷花的四分之一。妈妈端来一盆浆糊,冒着面粉的香气。我使劲的嗅了嗅,好香啊!我知道这是用来糊棚的,不能吃。

  妈妈拿着一把扫炕的笤帚刷浆糊,把浆糊均匀的刷在花纸的背面,递给站在凳子上的爸爸。爸爸左手托起纸的一半,右手拿着一把长把扫帚,用扫帚托起纸的另一半,高高举过头,再用扫帚把纸扫平。第一张贴在房顶上,仿佛黑乌鸦群里飞进来一只白鸽,明媚鲜艳。第二张纸要和第一张纸的边对齐,两个角的花要对准,角对上就是半朵花。爸爸总仰着头,脖颈僵硬酸痛,贴几张爸爸就会低下头,缓缓劲儿,再接着贴。

  第一排纸贴好了,整整齐齐的排列着。第二排就复杂一些,四个角的花要对齐,这样就是一朵完整的花。里屋也就十来平方,爸爸妈妈配合着,一张一张的贴着,像是在创作一幅完美的画。我感到每贴一张,就离幸福近了一步。

  我跟着他们转来转去,像个小哈巴狗儿,我也想去刷刷浆糊,贴贴纸,但刷在花纸上这一团那一团,只是给他们添乱,惹得爸爸骂我:“一边玩去!帮不了忙,净捣乱!”可我还是兴致不减。

  屋子里焕然一新,恍若王公贵族的宫殿,明亮耀眼。似乎年就是糊在棚顶的花纸,给我们送来祝福。

  爸爸妈妈收拾完浆糊盆、扫帚和剩下的纸张,让我们兄妹赶快睡觉。我一点睡意没有,悄悄地跟着爸爸妈妈来到厨房。他们要送灶王爷。

  灶台正面的墙上贴着油印的灶王爷的画像。画上灶王爷居中,微微地笑着,很慈祥。两边有一副对联“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横批是“天下太平”。

  那时,贫穷的山里人,没有文化,也很少讲究各种礼仪,祭灶也极简单。

  爸爸把画像从乌黑的墙上揭下来,小心翼翼地交给我妈,我妈捧着灶王爷的画像,轻轻地念叨着:“灶王爷,你来俺们家,让俺们家平平安安。现在你要回天上,你可要多给俺们说好话,让天神保佑俺家!”我感到很神秘,一张画像就是神灵!?

  爸爸妈妈很虔诚地跪下,捧着灶王爷的画像,轻轻地放进灶里,划根火柴,画像燃烧起来,灶下辉煌灿烂。那是天堂展开它神秘的境界,灶王爷踏着祥云,飞了进去。无数天神纷纷纷来迎接灶王爷。多么隆重,多么神圣!我有点恐惧,又充满敬意。渐渐地,祥云散去,灶下的小火星一闪一闪,我小小的心儿,跟着灶王爷飞向遥远的天空秘境。

  夜晚,天空深蓝而高远,星星闪闪烁烁,大地白雪皑皑。群山像是披着盔甲的巨人,护卫着小镇的人们。

  小年就这样不由分说地来了,又悄悄地走了。那口齿留香的简单菜饭,那追求美好生活的热情,永久永久,融进我的血液中,刻进我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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