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言：生根于现实的诗意回响——《羁旅歌》读书笔记
生根于现实的诗意回响
——《羁旅歌》读书笔记
尤言（重庆）
诗从何而来？
生活经验如何成为诗意？
本书以最生动、最直接的方式予以回答，对写诗者有很强的借鉴意义。
——杨庆祥
几乎以最快的速度拜读学习了亚东老师的《羁旅歌》。从去年12月31日收到老师的书开始，这本诗集就一直陪着我，每天陪我穿过重庆的长江和嘉陵江，陪我去了天津和北京。期间只要有空，我就会打开它，听亚东老师谈一首诗的诞生。
《羁旅歌》共收录45首（其中散文诗1首，组诗3首）亚东老师精选的诗作。45篇关于诗歌背后的故事、经历，45首诗歌生长的过程。全书共270页。
这本诗集，一打开它，便被深深打动。
诗歌、诗歌生长的过程，诗人，三者交融在一起，非常真诚动人。
“关于现代诗如何介入现实，如何抒写现实的讨论越来越多。就我个人来说，这些年的努力也正是紧紧地依附于现实，努力把自己融入现实，在现实中抓取和萃取，并不断地对其进行诗化……我不断反思人与世界的关系，尽量做到每一行诗都在现实中有来处，都在血脉中有震动，都在生命中有回响，都在反思中有升华。”亚东老师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读完整本诗集，亚东老师整个人都站在了你跟前。带着他少年的故乡巴拜布拉克，精神的故乡飘荡河，马蹄湾以及乌兰诺尔。他如何在稻田中散步，如何独自观看瓦房村的落日，如何独自北上，如何观察各种姿态的老虎，如何从微小走向辽阔。他把他身边的人介绍给我们，他的外婆，二姑，妻子和儿子卓卓，还有童年时一起玩的蘑菇头，命运多舛的大为，几位偶然认识的藏族姑娘，卡在虚幻于现实之间的小镇上的人等等。
45首诗歌，每一首都是亚东老师精挑细选的。
其中获得第九届红高粱诗歌奖的《丢失的马匹独自返回家中》：
我们在起伏的苇塘里割草，绿色的草浆
在刀背上流淌。远处的飘荡河闪着谦逊的光芒
照亮了父亲的刀锋
的确是最好的时辰，当我们把青草运回家中
丢失的马匹独自回到长满向日葵的院落
它曾走过一条幽暗的小路，绕过河边的枯坟
现在它嚼着新铡的夜草，牙齿间发出深沉的回响
那是世间最动听的声音……
我的母亲，此刻守在它身旁，不停地哭
亚东老师反复提到诗歌是一种经验。对于这首诗，亚东老师交代了写作的背景。并对每一节进行了深刻的剖析——
“第一节有实有虚，割草是实的，绿色的草浆在才刀背上流淌，看起来是实的，却也有想象的成分，因为我是故意用了流淌这个动词，来增强现场感和语言的质感。河流照亮父亲的刀锋，则是我借用了另一个经验，放置到此处，构成了这首诗的画面感。童年时，我常常趴在自己家的窗台上，看远处草甸子里的小河，因为太阳的照耀而闪光。这个情景一直深藏在 脑海里，在写这一节诗的时候，我移植过来，做了两个场景的有效融合。”第二节，亚东老师说到哪些是事实，哪些做了虚化处理。最后一节，进行了场景还原-——“马在咀嚼草料，牙齿和青草相互磨砺时会发出很深沉的响声，这是真实的生活经验，在此我将它作为诗歌的经验进行处理，让这首诗有属于它自己的声音和质地。”
另一首卡在真实与虚幻之间的《小镇》
下午伴随着一些细碎的争吵
雨刚刚下过，手中的音乐显得慌乱
就在刚才，那个倚门等我的女孩
突然间就老去了，我不是
她的父亲，不能为她搬来任何一片云彩
只有一丝丝的风
撕开她脸上泛黄的纱巾
也许她是睡着了或是为了躲开我
整个下午，小镇上没有一辆车
路过这一家人的凄凉
苇草铺盖的屋顶上，一个惊恐的男孩
翻找昨天落在草径里的一丁点阳光
也许他是我的弟弟，也许不是
一会儿，他就要为女孩穿上远行的嫁衣
但我知道她是那样的不情愿
在屋前，旧日的车辙里盛着今天的雨水
像一碗一碗的酒，等待人们
一口一口地收留
不会有更多的表白，也不需要更多的表白
在这个陌生的小镇，我们都是一阵风
焦急地等待另一阵风的驱逐
诗人汤养宗的评语是这么写的：“我们都是一阵风！小镇的景象是魔幻的，但更靠近了诗人内心的真实。女孩，父亲、弟弟等之间的关系组成的摇晃感，更加稳定了这种基调。”另一位著名诗人的评语是：“以洗练的语言表现了时间的恍惚感，对时间的触及是所有有抱负的写作的一个特征。且语言和技巧几乎无懈可及”。亚东老师说：我诗歌中时间的恍惚感和空间交错感，始终是无意识的，这可能是上天格外的恩赐吧。
亚东老师会详细谈及每首诗是在怎样的背景下产生的，与现实的关联，如何在漫长的时间里缓慢涵养和生成。
他会告诉读者一首诗的写作方式。譬如《无边的寂静与空旷》其中哪些部分采用了超现实手法；《被暴雨击打的水塘》如何做到自然呈现，植入真实的场景，让叙述增加沉实的力量；《清晨的散步》如何做到虚实相间把人植入到诗歌中，增加生命的在场感等等。
他会告诉读者一首诗的修改过程。譬如《我的手套丢了》、《被梦见的苹果》《假装》《另一种寂静》等。
他会告诉读者一首诗的打开方式。《被超度的鱼》是冷抒情，文字是零度的;《二姑》以最简练的白描方式，做到了最好的呈现；《暮雨》是一首经验的诗，像一部微电影；《女民工》是一场速写，微叙事，微视频，一部小型纪录片；《出生》是真实的记录之诗；《群山怎样隐没在星群之中》是感受之诗，感悟之诗等。
在《隐没的时间与群山》一文中，亚东老师谈到如何把时间与空间交织在一起，从浩大开始，让时间为空间而变形，让群山随着历史的更迭而移步换形。从时间到空间，从大到小，从小到虚无，完成一个感悟的过程。
在《雨声提醒我们的存在》一文中，谈及《暮雨》触及的存在。“对于存在的确认和思考，对于时间的感知和表达，是诗歌中永恒的主题。一个优秀的诗人，一定要触及生命、死亡，以及存在和时间。”
关于诗与散文的区别，亚东老师对于别人质疑《诀别》更像散文时，他说：诗歌与散文最大的区别不是分行，也不是言说方式，而是语感。
感谢《羁旅歌》，让我深刻认识到一首诗的根是什么。如果一首诗只有词语游戏，那只有诗的外形，没有诗的内核，是没有生命力的。一首真正的诗，必须来自现实，来自生活经验，才有生长的可能性。
谢谢亚东老师带来这本过目难忘的优秀诗集，既是一场诗歌的洗礼，同时还是一堂无比精彩的诗歌课。
——每一行诗都在现实中有来处。
2024.1.15
尤言
原名游章会，重庆市作协会员。有作品散见于《诗林》《诗歌月刊》《诗选刊》《绿风》《散文诗》《星火》《岁月》《文学港》等期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