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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叶《宝水》:向上生长,向下扎根

2023-11-15 12:5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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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叶,1972年生。北京老舍文学院专业作家,北京作协副主席,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著有《最慢的是活着》《认罪书》《走神》等多部作品。获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庄重文文学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人民文学》奖、《北京文学》奖、《小说选刊》年度大奖等多个奖项。


记者:从最初的青春美文,到散文写作,再到写小说成为作家,回顾整个写作生涯,《宝水》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对你自身、包括你的文学创作有何意义与影响?

乔叶:目前为止我觉得就长篇小说这个文体来说,《宝水》是我尽最大努力所能呈现出的,自认为还不错的作品。30年前开始写作,这是一个漫长的成长、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写作的确急不得,急也没有用。

我写过诗歌,写得一般,写过散文,也很平庸,但我特别爱写,爱尝试,文体上还写过非虚构作品。《宝水》可以说是我个人目前最成熟也最满意的一部长篇小说。说满意,其实也是阶段性的。刚写完觉得很好,搁置一段时间重读重看,就会意识到各种问题,也算是作家的自我要求吧,总会有阶段性的发现和总结。《宝水》修改了很多遍,每改完一遍都比上一版好一点。直到第六次修改,我还和责编说,应该再修改一版。综合各方面建议、读者反馈和自我审视,肯定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更细致更完美,每读一遍都想动笔再精进。

记者:你对自己故乡的情感,历经了从淡薄到浓厚的变化,这似乎是每一个远行之人都要面对的问题。你如何理解故乡与世界的关系?年岁渐长愈发思乡心切,这是一种精神与情感上的必然回归吗?

乔叶:我对故乡的情感,并不是一个淡薄到浓厚的过程。即便是淡薄,也是自以为然。年轻的时候不自知,或者说没有足够的机会和阅历去发现、懂得,也没有从文学意义上重新审视对故乡的感情。

我土生土长在河南北部的一个小村庄里,睁开眼就处在乡村中,乡村是我对外界最初的认识,它就是原初的一个自洽的世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很喜欢这样一句话,文学是精神的故乡,故乡是生长的文学。生长既意味着向上生长,也意味着向下扎根,这也是我多年之后在写作中慢慢回味出来的。《宝水》中的村庄虽然是行政级别上最小单位,在我看来却是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我希望在这个小村庄里,从文学层面对自我来时路、对故乡生活经验达成一种总体性的观照和认识,从这个意义上讲,年岁渐长愈发思乡心切,必然属于精神与情感上的回归。

记者:你曾说《宝水》的创作过程有这样一个阶段,面对大量现实素材,沉浸在这个既虚且实的小村中,很是茫然焦虑。落实到写作中,这个问题是如何解决的?

乔叶:创作前进行素材积累的时候,用了七八年时间来“跑村”和“泡村”。“跑村”就是拓宽素材的广度,尽量多地去不同的村子走访,积累乡村样本。“泡村”就是长期深扎,注意和观察某几个村庄。这期间大量鲜活的乡村经验扑面而来,热气腾腾的,鲜活而生动。

有一个阶段陷入到这些素材中,感觉无从下手。该怎样去处理?用什么形式进行文学创作?确实比较茫然。后来静下心去思考这些问题,还是决定从结构入手。有主人公成长变化的心理结构,有人物群像的故事结构,有村庄的地理结构。我发现关键在于时间结构。时间是一个主轴,怎么把它定下来?考虑到是一个小村庄,有漫长的过去,也有久远的未来,我决定以切片式的重现来打造——即乡村的一年四季。当我确定了这个结构的时候,焦虑就消散了。大的框架敲定,解决了创作中的一大难题。

记者:你是继第七届茅盾文学奖迟子建获奖后,时隔16年又一位获奖的女性作家。之前作品中还不时地有男性叙事角度或中性叙事角度,而今越来越女性化,这种变化因而何起?对于女性写作,是否有新认识与想法?

乔叶:最初写作的时候是二十几年前了,那时流行的写作腔调是中性叙事,甚至零度叙事。当时我觉得这是很高级的写作腔调,受这种流行写作思潮的影响,自己创作也会采用多叙事角度,在某种意义上有炫技成分在,跨性别写作让我很有成就感,满足了部分虚荣心。当然也有好奇心所在,选取一个男性主人公去写,有挑战性,能否写得到位?总体而言,就是在各种写作心理下去做叙述角度的切换尝试。年轻时会欣喜于听到有些人说我的作品不像是女作家写的。后来,随着时间的静水流深,自己便不会被这些风潮所吸引,更希望有忠实于自己生命经验的作品。

就性别来说,我是一个女性,我逐步地、清晰地坚定了这个立场,这是一个非常诚实的自我认知。同时我自己也好奇,就这个性别立场深挖下去,一直保持这个站位,能写出什么样的东西来?前一年的时候我就这样想,后来我就调整了写作方向,也可以视为性别意义上的一个回归,所以就写了一系列以女性为叙述角度的作品。很多人说性别有局限,在这个问题上倒是男女平等,局限本身不是问题,局限的存在是必然的。如何认识这个局限和突破这个局限,可能是更有意义的一种探讨。

我坚定地忠实于自己的女性写作立场之后,还是有很多收获的,包括《宝水》这个小说。我打算写青萍这个女主人公,就决定了整个写作的气质,她就是一个女性,有很悠缓的叙事方式,细腻而丰富的心理刻画等等。

我在“跑村”和“泡村”过程中接触到了很多特别可爱的、智慧的、多姿多彩的女性,小说中的一系列女性群像,从奶奶辈开始到中年、青年女性,也即如此,我把这些收获都尽可能地容纳在作品中。回归天然的女性叙事后,文学创作上的确更加顺畅和自然了。

记者:不久前你参加了法兰克福书展,并进行了《宝水》意大利语的版权签约仪式。你认为在当下全球化语境下,中国文学与世界文学有着怎样的联系?涉及到对外输出方面,中国文学哪些特质更被看重?

乔叶:中国文学是世界文学的一部分。就我个人体验来说,目前中国文学的对外输出越来越活跃,存在度越来越高。前些天我还在南京参加了中国文学国际传播论坛,有很多汉学家、翻译家到场,中国文学作品和作家日益受到世界范围内的关注,包括中国的茅盾文学奖。

能够感受到,他们特别希望知道中国当下正在发生什么,对我们当下具有时代气息的故事,当下中国人的生存状态,无论城市还是乡村,有着强烈的了解的渴望。这其实是一种双向聚合——一边是外界对中国文学的热爱和期待,一边是中国文学以其东方美学的独特性走向世界。

记者:《宝水》之后,是否有新的写作计划或方向?

乔叶:我最近在写一系列关于北京的随笔。我在北京也生活三年了,之前对北京也很熟,但是客居和定居的体验还是不太一样,所以有很多新的感受。散文因为相对篇幅短,比较容易完成,断断续续一直在写着。后期主要创作方向还是小说,乡村题材也会有。但是像写《宝水》这样以一个村庄为主体的小说,暂时不会涉及。

乡土其实是密切地融入我们的生活的,我写一个城,写一个乡村的人来到城市又回去,这算城市小说还是乡土小说呢?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所以我可能不会被城市或者乡村这样的概念所局限。更深地表达人内心世界与精神世界的感情,探察并剖析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我下一阶段的创作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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