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昔鱼岭逢车〔1〕,芝田息驾〔2〕,虽见妖媱〔3〕,终成挥忽〔4〕。遂使家胜阳台〔5〕,为欢非梦;人惭萧史〔6〕,相偶成仙。轻扇初开〔7〕,欣看笑靥〔8〕;长眉始画〔9〕,愁对离妆。犹闻徙佩〔10〕,顾长廊之未尽;尚分行幰〔11〕,冀迥陌之难回〔12〕。广摄金屏〔13〕,莫令愁拥;恒开锦幔〔14〕,速望人归。
镜台新去,应馀落粉〔15〕;熏炉未徙〔16〕,定有馀烟。泪滴芳衾〔17〕,锦花常湿;愁随玉轸〔18〕,琴鹤恒惊〔19〕。已觉锦水丹鳞〔20〕,素书稀远〔21〕;玉山青鸟〔22〕,仙使难通。彩笔试操〔23〕,香笺遂满;行云可托,梦想还劳〔24〕。九重千日〔25〕,讵忆倡家〔26〕;单枕一宵,便如荡子〔27〕。当令照影双来,一鸾羞镜〔28〕;弗使窥窗独坐,嫦娥笑人〔29〕。
注释
〔1〕鱼岭逢车:据《搜神记》载,魏济北郡从事掾弦超嘉平中夜梦神女成公知琼来归,后事泄而去。五年后弦超奉使至洛,途经济北鱼山,遥见一车马似知琼,便追及之。两人相见,同车至洛,旧梦重圆。此即用此事。
〔2〕“芝田”句:用曹植《洛神赋》“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而遇神女事。芝田,长有芝草的田地。息驾,停车。
〔3〕妖媱(yáo瑶):妖艳美丽。此代指神女,隐喻王宽妇义安主。
〔4〕挥忽:即“挥霍”,疾速。晋陆机《文赋》:“纷纭挥霍,形难为状。”
〔5〕阳台:本楚国高唐观名,此用宋玉《高唐赋》记巫山神女自称朝云行雨出没阳台事。
〔6〕萧史:《列仙传》载秦穆公时人萧史善吹箫,穆公以女弄玉妻之,后吹箫引凤,随之而去。
〔7〕“轻扇”句:言新婚初见姣容。南朝宋鲍照《中兴歌》:“美人掩轻扇,含思歌春风。”
〔8〕靥(yè夜):面颊上的微涡,俗称酒窝。
〔9〕“长眉”句:言夫妻恩爱。《汉书·张敞传》载敞“为妇画眉”。又崔豹《古今注》:“魏宫人好画长眉。”
〔10〕徙佩:行走有声的玉佩。徙,移动。
〔11〕尚:还,犹。幰(xiǎn显):车幔。
〔12〕冀:希望,期盼。迥:远。陌:田间小道。
〔13〕摄:收敛。
〔14〕恒:常。幔:帘幕。
〔15〕“镜台”二句:语本南朝梁何逊《咏春风》:“镜前飘落粉。”镜台,镜奁。
〔16〕熏炉:古代用来熏香和取暖的炉子。
〔17〕衾(qīn钦):被子。
〔18〕轸(zhěn诊):通“”,弦乐器上调弦的轴。
〔19〕琴鹤:指琴曲《别鹤操》。晋陶渊明《拟古九首》之五:“上弦惊别鹤。”
〔20〕锦水:即锦江,在四川成都南。汉司马相如《报卓文君书》:“锦水有鸳。”丹鳞:指鲤鱼,相传能传书。
〔21〕素书:用绢帛书写的书信。古乐府《饮马长城窟行》:“呼童剖鲤鱼,中有尺素书。”
〔22〕玉山:群玉山,相传为西王母所居。青鸟:据《汉武故事》载,为西王母的侍使,经常传送书信。
〔23〕彩笔:即五色笔。相传南朝梁江淹夜梦郭璞对他说“吾有笔在卿处多年,可以见还”,淹即从怀中取五色笔授之,后作诗无佳句,时人谓其才尽。(见《南史·江淹传》)
〔24〕“梦想”句:《古诗十九首》之十六:“独宿累长夜,梦想见容辉。”
〔25〕九重:帝王所居之处,即京城。
〔26〕讵:岂。倡家:歌馆妓院。
〔27〕荡子:浪游不归的男子。《古诗十九首》之二:“昔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
〔28〕“一鸾”句:据《异苑》载,古罽宾王得一鸾鸟,三年不鸣。王听妻言置镜于前,鸾见影悲鸣,一奋而绝。
〔29〕嫦娥:神话中的后羿之妻,因偷吃西王母的不死之药,奔入月宫。事见《淮南子·览冥训》及高诱注。
译文
以前在鱼山遇见车乘,在芝田停下马匹,虽然见到了绝色美人,最终成了稍纵即逝的瞬间。于是便让家胜过神秘的阳台,尽情欢乐不是梦幻;人使萧史感到惭愧,出双入对成了神仙。轻盈的团扇初次打开,满心欢喜地看着笑脸;修长的眉毛开始描画,满怀愁苦面对离妆。好像听到玉佩移动的声响,望着长长的走廊似乎还没有走尽;出行的车乘犹已分别,心怀希望远路却无法挽回。把饰金的屏风都收起来,不要让愁思堆积拥聚;把绣锦的帘幕一直打开,盼望行人快快回来。
新拿走了梳妆镜台,应该还留着洒落的脂粉;熏香暖炉没有移动,一定仍有残存的馀烟。泪水滴在芳香的被上,锦缎的绣花常被沾湿;愁怨伴着调弦的玉,别鹤的琴声时令心惊。已经觉得那锦江中的红鳞,所传帛书遥远稀疏;玉山上的青鸟,仙界使者也难相通。试着拿起五色彩笔,飘香的信笺于是写满;巫山的行云或可托付,日想夜梦思念劳苦。身居京城长达千日,岂能留意风流的歌馆舞榭;头靠单枕短仅一夜,便像那久出不归的落拓行客。应当使照出的影子双双而来,一只孤鸾羞对明镜;不要让窥探窗户的嫦娥,笑人孤单地独自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