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国庆特刊丨当代作家 刘朝阳 作品展】

      刘朝阳  1968年生，山东鄄城人，多年公务员，现供职济南国企。系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作品散见《诗刊》《山东文学》《中国作家网》等报刊及网络媒体，多次录入年度选本或选录《作文网》范文，获中国散文网第二届“最美中国”当代诗歌散文大赛二等奖。

太阳的陨落

——写在父亲去世一周年前夕

　　那个永生难忘的傍晚，是太阳陨落的时刻。

　　我发疯地奔向村西的山巅，任凭荆棘划破我的脸颊和脚踝。我伸开双手，嚎啕着向您倾诉晨曦与花蕾、午阳与汗珠的故事……依然没能挽留您缓缓下行的脚步。您毫无迟疑地走进黑夜，留下一片血红的霞霓，象一颗子弹打爆了我的胸膛。

　　我奔波在异乡的城市和山野，常常独自走进夜的深处，尤爱原生如初的科尔沁草原之夜，像梦幻般回到离开母腹时的那个夜晚。那高悬的明月，是草原人膜拜的神，是另一个世界的太阳，也是我心中的太阳。他只是隐匿了炽热的光芒，像具有狂热与温和双重性格的男人只是隐藏了一面。那曾经哺育了我生命和性格的七彩光芒，如今像草原牧歌般粗犷抑或悠扬……那是太阳未眠的魂灵没有千山万水的阻隔，依然无私布撒的恩泽。

　　回到故乡，老屋破旧，梦亦残缺。漫天繁星，是夕阳的碎片，依然闪烁着生命的光亮。我痴痴凝望两颗最亮的星子，像直视您散发温暖的慈祥目光。好像又盘腿坐在您的身边，与您对语，与您说了许多许久，说到兴处，会朗声笑起来……还是一串汪洋恣肆、响遏云天的笑声，象童年无忌的大笑惊醒了自己，只有山壁的回音，没有您一句回答。这是您陨落的地方，陨落并化成苍茫大地间一抔无名的泥土。泥土之上，已经长满了青青的野草和美丽的太阳花……

　　这是您的归处，是今夜太阳的坟茔。

　　如今，每一个清晨，朝阳是您陨落后的重生。我依然沐浴您神圣的光，坚定地迈着生命的脚步。脚踏荆棘，不觉痛苦；有泪可落，不是悲凉。

舅舅的果园

　　六月仲夏，舅舅的果园正是枝繁叶茂、硕果飘香的时节。

　　周末，驱车去乡下看望舅舅，一路回忆起四十多年前与舅舅在一起的童年岁月。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鲁西南的农村还非常贫穷，地瓜粥、窝窝头、咸菜是那个时代勉强可以填饱肚子的主要食品。那时，舅舅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农村青年，瘦削又矮小，淳朴而憨厚。舅舅的烤泥鳅、野果子、蝈蝈和蛐蛐，曾经无数次温暖、愉悦过我尚“不知愁滋味”的童年。

　　实行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那年，舅舅承包了别人不愿意要的村头二十亩荒地，然后没日没夜开始了垦荒，硬是用铁锹和锄头一下下铲平了那片坑洼之地。至今，我还记得舅舅挥动锄头、挥汗如雨时脊梁上滚落的汗珠。

　　荒地整平后，舅舅一遍遍施肥、翻耕，然后卖了两袋地瓜干，买了几十棵果树苗，有梨子、苹果和山楂。栽后第三年，舅舅在果园里搭了个草棚子。从开始挂果的日子，他便和一队稻草人一起守望着比他生命都珍贵的果园。果子熟了，一向勤俭的舅舅总是挑出最好的果子，很是大方地送给村里人和亲戚们去品尝。

　　最难忘的是我升初中那年，正值父亲病重，家境拮据，为了二十块钱的学费，娘确定带我找舅舅。恰好在半路上，我们遇到了挑着担子趔趄行路、走街串巷卖果子的舅舅。舅舅闻知此事，二话没说，从汗水浸透的布兜里掏出一卷零碎票子，抹了一把汗兴奋地说，“我今天足足卖了二十多块哪，给孩子上学用吧。”

　　从此之后的多年，我不知道舅舅给我和我们家有多少接济，但我知道舅舅的每一分钱都是那么沉实。他终年守望的果园凝结着他无数的艰辛和汗水，也饱含了他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对所有亲人殷殷的厚爱。特别是在多年求学的道路上，我始终没有忘记舅舅的接济、舅舅的果园和舅舅脊梁上滚落的汗珠……

　　我和舅舅的果树一样，一年年长大长高了，从青涩一步步走向了成熟。记得庆祝我参加工作时，舅舅的笑容比熟透的苹果还要灿烂。舅舅后来成了小有名气的果树专业户，果园也从最初的二十亩发展到现在的一百多亩。

　　今天，我又来到了舅舅的果园，满园的果子沉甸甸地压弯了树枝，满园的馨香亲切地沁透了我的心底。

　　在果园的一角，我蹲在舅舅的身边，跟舅舅说话，他一句也不回答我，他的身上盖着厚厚的黄土，上面长满了青青的野草和美丽的野花……此刻，我已经禁不住内心的痛楚，潸然泪下。

　　今天是舅舅逝世十周年的祭日。十年前，舅舅积劳成疾，在他身患绝症、病入膏肓的日子里，始终没有离开过他的果园，最后倒在了倾其一生至爱和守望的这片园子。

　　我想，有满园飘香的果树作伴，舅舅在地下不会寂寞。

秋天的致辞

——写给“30年再回首”中学校园聚会的学生们

　　今天秋阳高照，云淡风轻。我们站在家乡的田园，能呼吸到庄稼和果实成熟的味道。在这样美好的时节，我响应你们的邀请，和大家重聚在一起，深感荣幸。三十年，弹指一挥间，抚今追昔，你们从懵懂少年已到不惑之秋，我也从二十弱冠到了半百知天命之年。此时，我不想再回忆三十年前的校园时光，也不愿再高谈如梦前程，因为过往不会重来，因为前路灯火依稀。

　　借这个珍贵的时刻，我只想简单说，面对当下和今后，我和你们都该去珍惜自己，珍爱亲人，珍重人生。

　　珍惜自己。首先要珍惜身体，因为你的身体不仅仅是自己的，它承载着你对所有亲人沉实的责任和所有关注你、支持你的所有人的殷殷期望。所以，不要挥霍你的身体，只有保持你身体的健康，才能让下辈孩子依靠你坚实的肩膀，才能让耄耋父母偎依你走完生命的历程。还要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因为你现在拥有的或多或少的有形物质还是睿智思想，都是你生命艰辛磨砺的结晶，需要用良知、信念、意志去呵护它，然后去发展、去完善、去充实，才能把自己不断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珍爱亲人。“哀哀父母，生我劬劳。”首先父母是我们的亲人。所以，我们先把大爱赋予父母。英国有句名言：一个父亲胜过一百个老师。同时，也希望每一个同学用至爱的灵魂对孩子做一个好父母。父母之外，还有兄弟姐妹，还有所有爱你和你所爱的人。在这里，我把同学归入你的亲人。三十年了，同窗三载，不再朝夕相处，而今天各一方，可依然相互惦念，难道不可以作为你的亲人吗？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爱出者爱返，福来者福往”。只要你用大爱之心对待你的同学，对待你身边的朋友，乃至对待与你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对待这个也会有些薄凉的世界，那么在你前行的道路上即便再多的坎坷，也不会缺失了温暖、花香和指路的星光。

　　珍重人生。金堤古道，夕阳芳草；富春烟柳，浮萍聚散。四十不惑，你们从花蕾绽放的春天，到激情似火的夏季，现在已步入人生沉实的秋季。从明天起，做一个更加成熟的人，即使明天前路迷离，栉风沐雨，依然淡定从容，勇毅前行；从明天起，做一个更加幸福的人，即使明天天寒地冷，竹杖芒鞋，依然微笑有光，风行如歌。我祝愿：你们的人生，是充满情怀的一生，无论贵贱，抱团取暖，无问西东。我祝愿：你们的人生，是踔厉奋发的一生，无论贫富，打马奋蹄，无问南北。

　　今后三十年，还是三十年以后，无论我身在何方，无论你身在何处，我还要祝愿你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顺遂无虞，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