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华栋：中轴龙脉紫气腾
2024年7月27日，在印度新德里召开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46届世界遗产大会上，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北京中轴线——中国理想都城秩序的杰作”申遗成功！历经十余年申遗之路，北京中轴线被收录入《世界遗产名录》，这条跨越七个世纪、贯穿整个北京城的历史文脉也以崭新的姿态展现在世界面前。
中轴线的故事从南外城的永定门开始，一直书写到钟鼓楼，沿途分布着天坛、紫禁城等重要建筑。中轴线，正如一首华丽的交响乐，每一段路程，都是历史的乐章。今天的中轴线，已经从原来的7.8公里向南北延展开来，连接到大兴国际机场和奥林匹克森林公园。现代建筑与历史建筑交相辉映，在这条中轴线上，我们看到了北京这座城的独特魅力。
千百年来，无数的人在中轴线上路过，无数的故事在中轴线上发生。有人说，读懂中轴线就读懂了北京，而关于中轴线，你了解多少呢？在北京中轴线申遗成功之际，让我们一同阅读著名作家邱华栋所作的《中轴龙脉紫气腾》，一起感受这条古老而现代的城市轴线的独特魅力吧！
中轴龙脉紫气腾
文｜ 邱华栋
明代北京城形成了一条壮阔且笔直的中轴线，成为明北京建城六百年以来最为突出的一个特点。
在2008年奥运会的开幕式上，艺术家蔡国强设计的印烟火“大脚印”，就是沿着从南到北的中轴线，在空中左一脚右一脚地爆炸成大脚印走路的样子，象征历史的步伐从过去一步步走向今天，从南城走向北城，一直走到奥运会主场馆“鸟巢”的上空。这一烟火设计非常巧妙，其构思基础，就是北京中轴线所牵动的历史脉络，这也是北京城市空间结构的一个重要脉络。
在明代北京城，中轴线是从南外城的正南门——永定门开始，一直到北面的钟鼓楼，全长是七点八公里。在这条中轴线上，分布着明皇城的主要建筑，从南到北按照建筑功能分区，大致可以分为五个段落，假如建筑是凝固的音乐，那就形成了五个华彩乐章。
从南向北，中轴线的第一段，是从永定门到天桥。这一段明代修了御道在中间，由皇帝专门使用。御道两边，分布着天坛和山川坛（先农坛的前身）。这是明代的郊祀区域，天坛和山川坛建有高大的坛墙，墙内树木密植，一般人不能窥见里面的堂奥。
第二段由天桥到正阳门。这一段穿越了明代北京外城的核心区，两边都是繁华的商业区和市民居住区，前门的五牌楼壮丽繁复，正阳门的箭楼、城楼巍峨雄伟，商业区繁华且生机勃勃，人口密集、五方杂处，是北京城最具市民气息的区域。
与辽代、金代、元代的前朝北市不同，以前几个朝代的市场，一般都在大城的北面形成繁华的市场，明代北京最繁华的区域，却在南城的外城内。即使是今天，你去前门大栅栏一带，还是能够体会到这一街区的繁华和热闹。
第三段是从正阳门的城楼向北，到皇宫的午门。这一段在明北京城属于宫城的铺垫和准备阶段，也是宫城的前区。从正阳门到现在已经不存的大明门之间，是棋盘街，有繁华的集市，有一部分衙署和驻军居住地。从大明门再向北，进入门阙森严的门洞，就进入了午门外的广场上了。“推出午门外斩首”是我们在很多明清宫廷戏里最熟悉的句子，午门之外，是斩首的地方，也是让人感到肃杀和恐惧的地方。面对专制皇权的外化——高大的宫墙，巍峨高耸的楼阁，小民的腿都会发抖，神情也会变得肃穆。
第四段是整个中轴线建筑的高潮。这一段，是从午门到万岁山，也就是现在的景山。就像是一部有五个乐章的交响乐，到这一刻，开始了最高潮的旋律，激动人心的皇宫主建筑在这里出现了。
明皇宫紫禁城的周长六里，城墙是重五十斤的大砖砌成的，高达十米，南北长九百六十米，是一个长方形。城外还有一条筒子河，宽达五十米。从午门向北，就是玄武门，东为东华门，西为西华门，各门都有城门楼子，宫城的四角还有角楼，现如今这角楼依旧是故宫的一大景色。其中，以故宫东北角的角楼与筒子河形成的风景区最漂亮。
进入午门向北，就是巨大的宫廷合院，东是会极门，西是归极门，院子中间就是金水桥。穿过合院，正北是皇极门，这是外朝三大殿的正门。左边叫弘正门，右边叫宣治门，而皇极门的东边是文华殿，西边是武英殿，遥遥相对十分对称，是明代皇帝和文人学士讨论文化问题，和武将将军讨论军机大事的地方。
明代的皇宫三大殿，分别是皇极殿、中极殿和建极殿。
皇极殿又叫金銮宝殿，是当时紫禁城内最高大巍峨、庄严肃穆的殿宇，大殿建在须弥座台基之上，殿前的广场有三万多平方米，大殿面阔九间，六十四米宽，大殿屋顶高二十七米左右，气势非凡。在殿内安放皇帝的宝座，四周围绕着巨大的蟠龙柱，是明朝皇帝登极、朝会、大典、发皇榜和颁发重要诏令的地方。中极殿是皇帝在去皇极殿之前休息的场所，而建极殿则是皇帝宴请王公贵族和大臣的地方。
皇极殿一开始叫作奉天殿，中极殿一开始叫作华盖殿，建极殿一开始叫作谨身殿。为什么改了名字？是因为一场大火。
公元1421年四月初八，也就是永乐十九年，这几座宫殿才建成九十多天，忽然，宫中建筑遭到雷击，失火燃烧起来，大火熊熊，一下子把刚建好的三大殿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全部烧毁了。
这场大火使得永乐皇帝朱棣的内心感到恐惧和惶惑，他认为遭到了天谴，不敢再继续施工重建，而是下令让臣僚直言，也就是可以批评朝政，特别是皇帝的决定有什么过失之处。这时就有大臣上书说，因永乐皇帝执意建都北京，才招致了这场天灾。
这之后，永乐皇帝朱棣不得不以奉天门作为上朝议事的殿堂，内心里依旧有些不安。第二年、也就是公元1422年的闰十二月，乾清宫又发生了一次火灾。这样又过了一年多，公元1424年8月明成祖朱棣驾崩，都没有再重建三大殿。
建极殿往北是云台门，之后是乾清门，这是明宫城内廷三大殿的正门。过了乾清门，就是乾清宫、交泰殿和坤宁宫。
乾清宫是明代皇帝居住和日常办公之地，交泰殿是册封皇后，以及皇后举办一些诞辰活动的地方，坤宁宫是皇后的寝宫。坤宁宫东西两侧各有东六宫和西六宫，那是皇帝的嫔妃居住的地方。
再往北就进入御花园了，这是皇帝、皇后和嫔妃们游玩休闲的场所，奇花异草很多。往北出了坤宁门（嘉靖年改为顺贞门），就是宫城的最北门玄武门。出了玄武门，有前往万岁山御苑的路。拾级上山，可见万岁山是五座小山峰，最高的山峰压着元大都旧宫城内的最高建筑延春阁的位置，显示了万岁山是一座镇山，镇住前朝的王气，呈现本朝的霸气。三大殿和后三宫建筑，以及御花园和万岁山御苑，这一段是明皇城建筑的最精华部分。
中轴线的第五段，是这条七点八公里长的核心中轴线的收尾段落。从万岁山的北门到钟楼。出了万岁山的北门，是寿皇殿，然后出皇城北门，在地安门的西侧是什刹海，东侧是大量的商铺、民居和胡同，鼓楼在南，钟楼在北，以钟鼓楼作为整条中轴线的结束。
中轴线在20世纪末到21世纪初，向南和向北都在继续延伸。向南，中轴线南端有个南顶村，从南顶村继续向南，延伸到了新建的大兴国际机场，这是我在第十一章要写到的。沿着这条中轴线向北，建设了亚运村和奥运村，举办了2008年奥运会，在北四环中轴线两边，为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举办地，建设了国家体育场、国家游泳馆、国家体育馆和国际会议中心等建筑，造型奇特，独具现代建筑魅力。
这条轴线继续向北延伸，延伸到了北京国家奥林匹克森林公园，简称北京“奥森”。在奥森公园的南门，由当代建筑设计师崔恺设计的北京奥森公园观光塔，于2014年完工，高达二百四十六点八米，这座观光塔由五座高低不同、错落有致的高塔构成，近看像是一簇钉子，俗称“钉子塔”，体量不大，十分秀气苗条，类似一簇植物。晚上这座观光塔的灯光变幻秀非常绚丽多彩。
在北京奥林匹克森林公园的北端，有一座人工堆积的小山，叫作仰山，是目前北京中轴线北端的收官点。
本文节选自邱华栋《北京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