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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诗既需“返本”又需“开新”

2024-11-29 11:4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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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福瑞是古代文学研究领域的大家,尤擅古典诗歌研究,但他写的却是现代诗。这一点颇耐人寻味。上世纪70年代前期,他便开始写作新诗,数十年来,涉猎诗歌、散文、学术随笔写作,出版《岁月深处》《四季潦草》两部现代诗诗集。

春夏秋冬是《四季潦草》的重要主题,写出了个人在时序交替流转中的独特经验与体验。正如诗人在“扉页”中所表达的:“四季轮回/给我人生感触良多/非陈诗无以慰之”,可以看到,詹福瑞诗歌创作与“诗言志”传统的遥相呼应。诗歌对于詹福瑞而言是内心情感抒发和生命表达的需要,在诗集的“跋”中,他谈到了诗歌与自然、心灵、爱的关系:“我越来越深切地感受到,人一生所遇,只有自然与心灵可信,爱最真实。小说的价值在于戳破假象,揭示真实的人性;诗歌的本性则在表现真实的心灵,用爱抵救灵魂。”这可以视为詹福瑞的诗观,包含了理解其诗歌创作的密码和关键词。詹福瑞的诗体现出鲜明的抒情性,体现着他对世界、对人生的爱,这是其诗歌的发生学机制。

詹福瑞有着敏锐的感受力,往往能够于熟视无睹的生活中发现内在而本真的诗意。《萌》写阳春三月地球上“隐秘的冲动”:“猫在屋脊上跳舞/公鸡叫个不停/雷声还在远处/土地却要拱起/草木却要发声”,将那种隐在而觉醒、不可遏制的生命力量传达出来。《四月的可能》重在呈现一种生命的可能状态:“树木春情怡荡/小草颤抖着四处奔走/所有的动物激情四溅//四月,我亦完全迷狂/走出封闭已久的身体/似乎为了丢失什么而寻找/又似乎为了接受什么而打开/四月是命运,一切皆有可能”,如此状态,的确是开放的、最富可能性的,如此的瞬间也是“最富于包孕性的顷刻”。《雪中》则有一种童真、童趣,体现着“赤子之心”:“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我试图走出一条足迹/故意在马路中央/画出歪歪扭扭的人字/雪花转瞬就把它抹掉了”。詹福瑞的诗属于自然、性灵、轻逸的一派。他以敏感的心灵去感触、体察世界,呈现出富有生机、活力与可能性的生命状态,体现着多元、葳蕤的世界图景。

詹福瑞的诗有古典的诗情、诗意,但更多的是表达现代经验。他是立足于当今时代的,而不是站立在虚拟的古代。他向古典和传统的回望,更多是从中汲取营养,为当代服务。《枯井》写“老井”,它承载着温馨的童年记忆,而今已然废弃破败:“村头上老井还在/青石板光滑如玉/井沿一道道绳子磨出的深痕/似灰蛇窥视着井的深度”“我趴在井沿往里探视/井不深,也就丈余/依稀可见麦秸、塑料袋/猫的尸体,还有几只旧鞋”。诗歌以现代景象作为结尾,不啻对古典诗情的反讽与解构:“远处抽水机正从地心抽水/拖拉机大口地喘着粗气”。通过这样的书写,诗人更贴近当今的时代生活,也更彰显现代气度。《真实》写“我”与“影子”的关系,对之进行辩诘:“有一天,我的灵魂突然溜出来/站在头顶俯视着我说/你是何人?我是我啊/哪里!我自此空中看你/也不过是个影子而已”,这里面有着自我的“分裂”和对身份认同的质疑,是一种典型的现代处境,“诗”与“思”于此富有张力地融合。

詹福瑞的诗在结构、节奏、形式性、炼词炼句等方面又与古典诗歌有着深层的关联,体现着中国古典诗歌的神髓和韵味。诗集以“四季”为题,诗作内容也与一年四季、天地自然有着内在的契合,这实际上也是与人类长期发展进化过程中所沉积的历史原型与集体无意识有关,体现着“天人合一”的中国哲学思想。詹福瑞的诗并不追求外在形式的整饬、严整,但有着内在的节奏感和韵律感,在分行分节上颇为讲究,错落有致,有古典之美。他以回环往复、一唱三叹、首尾呼应等方式结构诗作,形成了属于现代诗歌的独特音乐性、形式感。可以说,詹福瑞诗歌在“现代”的背后,是有着“古典”的支持与滋养的。或者说,他一方面很“现代”,另一方面则是在向古典致敬。

现代诗与古典诗的关系问题是近年来诗歌界的热门话题,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还是有基本的共识。比如说,当今已然不是唐诗宋词的时代,时代诗歌应该创造新的审美,而不是简单的复古、“回归古典”。学者向以鲜在《我为什么不写古体诗歌》中谈到:“到了21世纪的当下,一个充满急剧变化的时代,古典诗歌的那种节奏、音韵,包括那些词语,它已经远远不能够表达我们今天的生活,今天的精神,今天的灵魂。”历史地看,古体诗已有数千年历史,已然“完熟”,而现代诗、新诗诞生不过百年,在时间的长河中应仍处于成长、发展、壮大的阶段,固然它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但确是走在如诗歌评论家谢冕所说“前进的和建设的”道路上的。

现代诗既需“返本”又需“开新”,两者同等重要。“返本”是不忘根本,不忘来处,是连接到诗歌的源头活水,而“开新”则是目的,是面对当代、面对当代人的内心处境,开拓创新。现代诗应该向古典诗歌学习,但这种学习不应是表面的,更重要的应该在其精神层面,在对于诗意、诗性本质的维护与捍卫上。正如学界有识之士所指出的,古典诗歌同样有现代性,而同样的,现代诗歌也应该有古典性。中国古典诗歌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可以源源不断地给现代诗歌提供营养,一味地否定传统、贬低传统是浅薄、短视的,另一方面,现代诗歌也应该对古典诗歌进行有距离的审视,而不必全盘接受,更不应规行矩步、自我设限,而应真正地“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有所扬弃,如此方有望实现古典资源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这也是“诗歌创作”的题中应有之意。詹福瑞的现代诗创作沟通和连接了“古典”与“现代”,“现代”之中有“古典”,“古典”之中亦有“现代”,两者互相辉映、相得益彰,在古典诗情的现代接续与转化方面提供了诸多有益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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