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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客厅

2024-07-24 09:1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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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这是一个初春的周日。

  我和梅两口子坐在她们家的客厅,一边分享着其熟练的功夫茶艺,一边谈论起了香。

  “她还在广州吗?”我问。

  “不!她到深圳去了。”

  “深圳?到那儿干什么?”

  “能干什么,看孙子呗!”

  “二胎?继续含饴弄孙,人生之一大乐趣啊!”

  “我看她是快乐不起来。”

  “怎么啦?”

  “儿子又离婚了,又结婚了,又生了个孙子。”

  “这这这......三个孙子,人丁兴旺!”

  “兴旺?第一个判给了前前儿媳,第二个判给了前儿媳。”

  “这么说,她正看着的是第三个儿媳生的孙子了?”

  “她说,这都是命。”

  “是命也是运吧。”

  说到这里,我们俩对视一下,竟一时默然无语。

  我想起了以前。

  我、梅和香是住在一条胡同里的街坊,从小一起长大,很要好。梅大我10个月,香小我半年。香她家条件最好:她爸是部队转业的团级干部,她妈在区办工厂当书记,两个弟弟。我和梅的父母都在纺织厂,各有一个妹妹。大学期间,我们仨同校不同专业,见面还是不少。大二的时候,香已是有名的校花,追她的男生排成了长队;香偏偏看上了高一年级的顺,但她父母坚决不同意。因为其父早就为他计划好了战友的儿子——现役连长利,她拧不过,只好就范。毕竟门当户对,毕竟父辈熟悉,毕竟讲究现实。大学一毕业,香第一个结婚,办得很排场;第一个生孩子,还是个个儿子,七斤;满月那天,比结婚时还排场热闹。那时候,一孩儿化,公婆两口子,整天乐的合不上嘴儿;对隔辈人百般娇养......可儿子上学后,爱玩不爱学;喜欢打游戏机;脑袋瓜子不慢,早早地就开始琢磨着挣钱。他把爸爸的烟酒偷偷弄出去买了钱,在学校附近开了个便利店,几年下来,赚了点儿钱。后来,他干脆上完初中就自谋职业去了。

  我又想起那一年,香从京城回到省城,我和梅在希尔顿请她吃饭。香早早地就到了,满面春风,讲起儿子,滔滔不绝。总之是儿子能干,会做生意,挣了大钱......在京城早早买了房,有个孙子,是她一手带大的,走到哪跟到哪,一会儿也离不了,儿媳当了全职太太......那语调,那口气,完全不是在与老同学老朋友叙旧,倒像她站在半空中,向芸芸众生摆阔显富呢!......

  我还记得,回京城后,她曾断断续续给我过电话,

  内容也少不了说她的幸福生活,说她的快乐日子......

  只是,她与梅联系的更多一些。

  ............

  “你知道吗?香搬到广州了。”那是两年后,梅在一次电话中转告我香的最新消息和最新动态。

  “广州?到那儿干啥?”

  “儿子离婚了,又在广州买房结婚生子了!”

  ............

  没有过多少日子,梅又告诉我,她和丈夫跟团到广州深圳旅游,见到了香。她除了讲述这个儿媳怎么怎么好,这个孙子怎么这么乖,广州这里怎么这么美之外,对在京城发生的事儿,只字未提,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或者已经遗忘干净了......香的丈夫身体不太好,脑梗后遗症,行动不便,离不了人......

  “看上去,香苍老多了。”梅的语调好像有点儿伤感,“咱们三个,变化最大的就是香......”

  “她有的是操不完的心。”我截住梅的话尾说了一句。

  我想起令无数人羡慕嫉妒的香的家庭条件,想起她门当户对的婚姻,还有那次吃饭时她讲述儿孙时的滔滔不绝的神情......

  “她就是个操心的命!”我轻轻地抿了口茶,对梅说。

  “叫我看,她就像古希腊神话中的西齐弗那样,已经主动自觉地将命运转化为己任了。”梅不紧不慢地说着,一副同情的样子,“唉!操不完的心,干不完的事,服不完的务;她也真不容易。”

  “如今,到了深圳,该安生了吧?”

  “哪,谁知道。香怎么那样倒霉,一个一个地伺候孙子,如今丈夫又拖累着......她儿子也真是的......”

  我知道,梅后边未说出口的半截话是什么意思。可是,说出来又能怎么样?能解决香的现实问题吗?能宽慰香的那已经透支的身心吗?

  “你说,这些年来,结婚的多,离婚的也不少。据有关资料称:2020年全国平均离婚率为39.33%,就是说,每十对夫妻结婚,同时就会有四对离婚。中国的离婚率已连续16年上涨!......”

  “为什么社会经济越来越发展,而维系稳定社会结构的婚姻状态却愈来愈不稳固呢?!”

  梅,不等我说完,就急不可待地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

  我们俩慢慢地去品茶,又都默然无语了。

  可我心里,却不由地想起我们仨那无忧无虑的幸福少年,充实快乐的梦幻青年,变化莫测的辛劳老年......


  (二)

  电话挂断了,挂不断的泪水一径流了下来,女儿咬着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半晌无语......

  我记不清她是第几次这样了,但至今还记着第一次她接电话的情景。

  那是夏天里的一个周日下午,女儿正在检查外孙女的暑假作业。

  “叮铃铃......”女儿的手机响了。

  我随意瞟了一眼,辽阳的,陌生电话,就习惯地给她挂掉了。没想到,紧接着又来了,我又看了一眼,还是那个号码!便就又挂掉了......

  “爸!您先接一下吧,”女儿头也不抬地对我说,“看看究竟是谁,我马上就看完了!”

  我接通了电话:“喂!请问您找谁?......”

  “是伯伯吧!您身体好吗?我是小萍,找小琳......”

  “找你的,是小萍。”我把电话递给了女儿,“萍儿这孩子,好长时间也没有消息......”

  我走向厨房准备晚饭,背后却传来女儿张口就是一顿埋怨:

  “小萍,是你吗?我,小琳!......你发财发疯了!快三年了,打电话找你,怎么也打不通。”

  ............

  我忙着做饭,那个电话的事儿早忘了。

  饭后,老伴带孙女去一块刷碗了,客厅里只剩下女儿和我。

  “爸,我想这几天去看看小萍。”女儿含着泪花的双眼中充满忧虑地说。

  “有什么事儿吗?”我试探地问。

  “她......过得......唉......”

  “能跟爸说说吗?”

  在一阵期待中,在女儿简要的叙述中,我终于了解了有关与她一起长大、很要好同学萍儿的一些近况。

  原来,这几年,她家连续出现了几次大的变故。先是公公、公婆在一年内先后去世,接着,她与丈夫所在的企业撤销,到手的工资,一个月也就一千多块钱,根本不够,她就去打工。她的独生女好不容易大学毕业工作了,可很快就结婚生子了,她又去看管外孙女......自己累,日子紧吧,心里还舒坦,哪承想,她丈夫半年前突发心肌梗塞过世了!她的精神一下就垮了下来......自我调整了几个月,就又坚持着去打工了......

  ............

  女儿从辽阳后来,并没有讲述小萍目前生活的艰难程度,也没有述说她此行沿途观光的所见所闻,却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对我和她妈妈说了这样一段话:

  “......那天,我环顾客厅四周,发现小萍家真的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然而,也绝不是我想象中的下岗双职工家庭里那种杂乱情景:地面是没有装修过的水泥地,但却打扫得干干净净;家具物品整整齐齐,一尘不染;门帘是用废挂历纸做成的,拼有梅花图案;四个椅子上放着用废布块自己缝制的坐垫;窗玻璃擦得明亮而洁净;窗台上有两盆绽开的小花......看着看着,不知为什么,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听着女儿的话语,我感触很多;不由地想起了一句名言:“如果一个民族能在炮火中仍热爱花朵,这个民族就永不会灭亡。”那么,一个人,如果他能在逆境中依旧热爱生活,其人生就一定会永远充满希望的霞光......

  这以后,女儿似乎变了一个人,不那么急躁了,对生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热情;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是灵魂接受了一次洗礼......只是隔不了几天就准给小萍打一次电话,聊着聊着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就像今天这样......

  其实,像小萍这样在逆境中用乐观心态对待生活的又何止一个人呢!记得《老人和海》中有这样一句话:“一个人不是生下来就要给打败的,你尽可以把他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在生命的进程中,我们不可避免地会缘遇于厄运、苦难,此时因脆弱而逃避者,只能将沧桑的皱纹雕刻在双颊;而英勇去挑战者,才会笑对风雨之后的彩虹......

  人这一辈子,笑对逆境,才能笑傲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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