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垣《云阳洞北小港记》

原文

自云阳洞口北行四十步，得小港。港之上芳树丛生，凉樾低荫。港水得树阴，绿净沉深，随风摇漾。沿港而西，竹篱映水，古屋参差。时疏雨乍过，新笋解箨，蔷薇盛开，人语不传。惟闻山鸟唤晴，草蛙鸣动而已。

村之侧有山，山有石峰如覆钟。垒石其上，若棋局然。俗名棋盘山。间尝考之，殆霍山尔。其峰盖庆忌塔之址也。聂心汤《钱塘县志》云：宝稷之支为霍山，有庆忌塔。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云：前有石池，深不可测。今山形与志语印合。昔人洵不余欺也。

峰之阳不数武，下视悬崖百尺，石壁绕池，壁如玦，池如镜，如奁初启然。遂徇崖而下，临水坐。坐甫定，忽有声自壁内出，各肖其人之声。同游人相顾错愕。始知陆士云所记小语小隐，疾语疾应，哗然叫啸，答响满野，惊疑景况，语极真也。随山东折，即港之阳。土阜隆然起者为金祝墓。其庙在港南小溜水桥上。

呜呼，昔年血战之地，今日徒见山高水深，惟留此丛祠，报赛奔走，野老村童，其亦知勤事之酬耶？为诵诗曰：小步笙歌明社火，大招风雨下灵旗。太息而返。

译文

从云阳洞口向北走四十步，就发现了一条小河。河岸上芳草绿树丛生，清凉的树荫低垂覆盖着。河水映着树影，显得碧绿沉静而幽深，随着风轻轻荡漾。沿着小河向西走，竹篱笆的影子倒映在水中，古老的房屋高低错落。这时，稀疏的阵雨刚刚过去，新生的竹笋脱去笋壳（正快速生长），蔷薇花开得正盛，听不到人说话的声音。只听见山中的鸟儿在呼唤晴天，草丛里的青蛙在鸣叫跳跃而已。

村子的旁边有座山，山上有个石峰，形状像倒扣的大钟。石峰顶上堆叠着一些石头，好像棋盘的样子。当地人叫它棋盘山。我曾经考证过，这大概就是霍山了。这个山峰，应该就是当年庆忌塔的遗址。聂心汤在《钱塘县志》里说：“宝稷山的支脉是霍山，山上有庆忌塔。”田汝成在《西湖游览志》里说：“（塔）前面有个石头水池，深不可测。”现在看这山形和志书上的记载完全吻合。古人确实没有欺骗我们啊！

在石峰南面没走几步远，往下看是百尺高的悬崖，石壁环绕着一个水池。石壁的形状像半环形玉玦（jué），水池则像一面镜子，又像刚刚打开的梳妆镜匣。于是我们顺着山崖下去，靠近水边坐下。刚坐定，忽然有声音从石壁里面传出来，各自模仿着人们说话的声音。同游的人面面相觑，惊讶不已。这才知道陆士云所记载的（那种现象）：小声说话就有小声回应，大声疾呼就有大声回应，喧哗叫喊，应答的回声就充满山谷，那种令人惊疑的景象，描述得极其真实。顺着山势向东拐过去，就到了小河的北岸。那里有一座高高隆起的土丘，是金祝的坟墓。祭祀他的庙宇就在小河（北岸）南边小溜水桥的旁边。

唉！这里是当年浴血奋战的古战场啊，如今只能看到高山深水了，只剩下这一片祭祀的祠庙，供人们奔走酬神祭祀。那些乡野老人和村中小童，他们是否也知道这是在酬答（金祝）当年勤王尽忠的功绩呢？我吟诵着诗句：“（祠庙前）漫步时笙歌悠扬，社火（祭祀活动）正盛；那盛大的招魂仪式仿佛召唤着风雨，灵旗飘摇。”  叹息良久，然后踏上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