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新春特刊｜中国作家 赵维新 作品展】

踏雪咏志

——2024年的元旦献词

　　斗柄指北，幽燕的冬天迈着急促的脚步逼近了，透骨的寒风藏踪蹑迹地粉墨登场了。无辜的沃野勉强挽留住凛冽的朔风和萧瑟的草木，汹涌的寒流逐退了气数已尽的树叶，广袤的大地开始抱揽着坠茵落溷的雪花。玲珑剔透的雪花宛若妖娆娉婷的白衣仙子莅临这苍茫辽阔的山川河流——它们时而衣着洁白的鹅毛飞舞翩跹，时而身披四溅的柳絮舒襟扬袖，时而抛撒着揉碎的白云，时而飘荡着清雅的梨花。“缀明珠以耀躯”的雪粒夜以继日地疯狂飘落，柔情绰态的雪花纷纷在旷野、路面、屋顶、森林等处平躺着陆，各自找到这次短暂旅途的栖身寓所。一觉醒来，放眼室外已是银装素裹、琼枝玉树的洁白天宇。市政道路已经失去了昨日那车水马龙的喧嚣沸腾，街上的闹市也关闭了往日那摩肩接踵的似锦繁华，飞禽走兽早已销声匿迹，奋力寻觅它们那苟活的温度。齐膝的积雪覆盖了每个能触碰的角落，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顶峰已佩戴了纯洁无暇的白色礼毡，缥缈孤鸿的室外人迹稀少，偶尔有小车缓慢胆怯地龟行在银白如絮的马路上。清扫冰雪的车辆鱼贯而入地出现在城市的主干道上，几番穿梭往来，街道又呈露了昨日那黑色的柏油路面，朝九晚五的工薪阶层也一如既往地潮动起来。

　　眼见迷醉的雪景消融为一片狼藉的残痕，顷刻间，惜雪、恋雪、咏雪的情愫在模糊的记忆中悠然升腾。十几岁的我已满怀豆蔻年华的朝气，对雪的缱绻也开始萌生了。每年的寒冬腊月一定会遇见天空中那鲜衣怒马、风情万种的雪花，明灿的雪花宛若“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的处子，此时此刻的我会嘶声竭力地仰天呼唤：让雪下得更猛、更大一些！下雪的日子令我兴奋得通宵不眠，夜半数次起床外出探察雪花那昂扬的激情，妩媚的雪花经常会挑灯夜战地共赴五彩缤纷的人间。遇上纷飞飘扬的大雪我会即兴脱口吟诵：“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在这些关于咏雪诗词中，我最钟情于伟人那豪迈奔放的诗句：“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在这风光旖旎的雪夜，我会熄灭油灯，裹紧棉袄到光芒如昼的室外，仿效东晋时期的孙康不啻微光、映雪夜读；在这厚实如棉的积雪里，我还会将麸皮沾上雪泥咀嚼，仿效西汉牧羊十九载的民族英雄苏武在断食的饥寒中“啮雪吞毡”,让生命垂危之躯在绝境中涅槃重生。

　　“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这是对“瑞雪兆丰年”深层精辟的诠释。经验丰富的老农深谙大雪是越冬作物御寒取暖的保护神，是蚕食庄稼害虫的天敌，是滋养植物和土壤的维他命。夜话桑麻、躬耕犁耙是落雪时节的农民们围炉取暖、务虚农事的主要日程，闲暇时光的劳动力在屋里打草纽绳、喂养耕牛、堆积冬肥等，他们养精蓄锐、备战来年的春耕生产。

　　“天降红雪”是我在童蒙时期聆听到的可歌可泣的励志故事，每到下雪时我会身临其境地演示这场“立雪断臂，为法忘躯”的禅宗经典。年少时期，懵懂的我对慧可“立雪断臂”之举极为费解，历经岁月打磨洗礼的我缓慢地渐悟觉醒：二祖慧可从“天降红雪”中已顿悟成佛，自折左臂已示其求法志坚的决心。从那时起，我对这位开创中国禅宗文化先河的大师、对这位东土佛教禅宗的始祖已心怀敬仰之情。他“为法忘躯”的豪迈气魄敲打着我那玩世不恭的灵魂，他那百折不挠的意志粉碎了我的愚顽狂野的陋习，他那坚不可摧的雄伟壮志增强了我奋发自立的信心。我默默地在白皑皑的雪地里立下了永不废弃学业、刻苦攻书、追求真知的誓言。逝者如斯，如今的老成世故偷走了我那天真无邪的童趣，掠夺了我那天真烂漫的童贞。

　　雪是灵性十足的使者，雪是诗意盎然的智魁。新中国的缔造者、伟大领袖毛泽东的革命生涯与冰雪有着积厚流光的渊源，他那气势磅礴的《沁园春.雪》和不畏艰险的《七律.长征》以及傲立冰雪、不与桃李混芳尘的《卜算子.咏梅》等诗句中的字里行间映射出了坚韧不拔的意志和气吞山河的雄心，每一次豪荡感激的雪咏使他的丰功伟绩一次又一次得到炫丽的升华。他在1927至1935八年的筚路蓝缕的岁月里，几番坠落谷底的毛泽东一直游离于党中央和中央红军决策层面的边缘。八年来，他像寒冬的大地和万物在沉静蛰伏中思索起来，像璀璨的冰雪和万类在同光互照中携手融合起来。八年来，他呕心沥血地探求拯救中国的灵丹妙方，英明果断地从世界革命的经典著作里找到了一条适合中国人民自己的发展出路。八年来，他依然执守信念而不固守己见，坚韧包容而不与光同尘，在崎岖陡峭的革命征途上率领中国共产党和中国工农红军不畏艰险和牺牲、愈挫愈奋地走出死亡的峡谷，踔厉奋楫地迈向光明、走向胜利。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经历了三年的世纪瘟疫和三年的经济震荡之后，人们还是心有余悸，企业家们依然惊恐不已。他们在后疫情时期，对经济恢复的动力仍然不显著，直面诸多阻力的勇气尚且不足，对自己重新崛起的信心疲软无力。眼下的经济如同大雪里的旷野那样略显萧瑟和冷清，许多人在恐惧和煎熬中开启了躺平的模式。英勇善良的奋斗者们！我们不能在怯懦中沦丧，在沉默中埋葬，要牢记伟人毛主席的雪韵：“……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它在丛中笑”。这首踏雪赋诗是伟人毛泽东主席在六十年代初，面对欧美经济封锁、苏联刁难反目等国际环境的打压下和国内自然灾害的冲击中而抒发的“藐视敌人、战胜险恶”的豪言壮语。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在2024年的元旦之际，我们依然踩着2023年那堆陈旧的冰雪，即将身披新年的第一缕翩若惊鸿的瑞雪。这是一缕吉祥喜庆的雪花，它让怯弱者在雪的光芒中找到自信，让悲观者在雪的呼吸里嗅到凯旋的气息。亲爱的奋斗者们！不要顾忌融雪时的泥泞，不要胆怯冰消时的寒彻，要深信新年的万物会更加蓬勃茂盛、欣欣向荣。要像冰雪一样从容自如，不管上天赋予它哪一种形式的生命，它都会活得怡然自得——假如它的生命形式是冰雪时就应该活得璨烂夺目，倘若它的生命形式是流水时就必须活得欢畅自乐，如果它的生命形式是空气时就一定活得逍遥星宇，展翼升华！

啼血祭忠魂

　　斗柄指乙，绿潮涌动。如丝如毫、如泣如诉的春雨缠绵着刚刚苏醒的大地，稚嫩的花草青枝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泪珠，回暖的阳光难以撕开那如丧考妣的低垂的乌云，思亲的薄雾笼罩了莽莽山野，料峭的春风轻抚着蓝色的熠熠烛光，化烬的“往生钱”盘旋在墓冢林立的上空，载上割不断的哀思飞向了幽冥远方。竭诚的孝行悉心准备的三牲与花果，悲恸的悠情呜咽地呼唤先祖们——尚飨。

　　每年的清明节，缅怀的脚步沉重地踏着三个节日时光，血泪在清明、寒食、上祀的祭祀文化里浩瀚地流淌。每次祭拜了祖先和亲人后，孝思的奠堂里情不自禁地涌现出可歌可泣的英烈忠魂，他们用崇高的生命筑起了抵御外侵、固若金汤的边防，从此，万里山河安宁无恙。此刻，心存万分的崇敬，情急生智地在山野里精拣了几支带忧的蓓蕾，庄重肃穆地朝着忠骨安憩的远方瞻仰。

　　春秋晋国介休县的绵山。那颗被烧焦而又复活的柳树还高扬着你介子推割股救主、功成隐遁的悲壮浩然之气，你是文人墨客笔下“魂魄山河气，风雷御宇神”的忠臣，你的丹心和气节燃起了寒食节的薪火，让孝忠文化赓续了2640多年。

　　楚天的汨罗江畔。汹涌澎湃的波涛旦夕吟唱《离骚》、《天问》已有2300个春秋，多少仁人志士路经此地驻足垂涕、投书哀悼。伟大的屈原啦，谗言讥讽让你惨遭流放，你依旧眷恋楚国，心系怀王，冀幸以身许国。西汉政治家贾谊叹惜曰：“又怪屈原以其材游诸侯，何国不容，而自令若是！”，而你始终“怀瑾握瑜”地厮守那剪不断的爱国情丝，独善其身地与浩瀚的江水相拥长眠。

　　越国的西子湖畔。栖霞岭南麓、依稀可见“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的墓联。1162年，名垂青史、家喻户晓的你已含冤殁后20年了，忠魂昭雪平反。谁又会忘记靖康之变，你耿耿丹心、上书万言，后因越级朝奏，被逐出军营；又有谁忘记，你率领威武之师、横扫金寇，收建康、战江淮、平游寇、复六郡，令敌人闻风丧胆、溃不成军；又谁会忘记，你金戈铁马、挥师北伐、驱走匈奴、收复河山。西子湖畔南麓这个钟灵毓秀之地镌刻着“精忠报国”的不朽丰碑，木铎长鸣着气壮山河的《满江红.怒发冲冠》。

　　巴渝北碚的梅花山麓。这里层峦叠嶂的山谷常年激荡着中国抗战的英雄赞歌，如雾如霭的英灵紫气弥漫了三江汇集的陪都，你是令日寇肃然敬畏的“壮烈战死的绝代勇将”。1940年5月16日，十几万江汉儿女视死如归地头顶日机的轰炸，浩浩荡荡地恭送忠烈上将的灵柩前往陪都重庆。那年5月28日的那天，江河断流、风云失色，杜鹃啼血、猿鹿哀鸣，巴蜀军民在陪都重庆臂缀黑纱、哀恸巴山蜀水，为你举行隆重的国葬。你在武汉会战等五次大规模的抗战中不畏强暴、奋不顾身、身先士卒，枣宜会战是你一生中最后的战斗，身中八处刀枪之伤，自此走完你那赫赫战绩的军旅生涯。战前你亲笔昭告全体官兵：“国家到了如此地步，除我等为其死毫无其他办法。……为国家民族死之决心，海不清，石不烂，决不半点改变。”周恩来赞扬你“张自忠其忠义之志，壮烈之气，直可以为我国抗战军人之魂！”，70年后，被评为“100位新中国成立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你已上升为国家和人类的记忆。

　　上海的龙华、南京的雨花台、重庆的渣滓洞、云南的对越自卫反击战烈士陵园、辽宁抗美援朝烈士陵园等等，共和国的青山荣幸地埋葬着你们的忠骨。不胜枚举的英烈们，你们前赴后继、血洒疆域、以身殉国地驱赶了有史以来虎视中华的列强，忠勇地悍卫了祖国主权和领土的完整，誓死守护着俊美富饶的家园。你们的英名在广袤的、锦绣的祖国版图上光披遐荒、恒耀千古，你们的英名也如同寒食节、清明节一样薪火相传、胄衍万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