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余年十三四,即学为诗古文,是时独学亡友[2],冥然无所得[3]。甲寅以后[4],始弃举业,治经史,旁及九流[5]、百家之学[6],然役于人事,志壹而力不专。辛酉春[7],自删次所作诗文为四卷,又别录二卷,皆浅薄无足览观。
噫!余幼苟得师友之助,所就岂止是乎?犹幸知择术[8],自拔于俗学[9],尤其难若是。世不乏才者,其锢于俗亦已矣[10],况下此乎?古教士务育才,而今务锢之。锢之诚非也,抑士鲜自振者,亦其才弗古如与?然陋如余得自拔,何也?其庸非幸与?咸丰十一年岁次辛酉,姚谌拙民氏自序[11]。
注释
[1]闇(ān):庐舍。景詹闇是作者的室号,用作书名。
[2]亡:通“无”。
[3]冥然:糊涂无知。
[4]甲寅:指咸丰四年(1854)。
[5]九流:先秦学术流派,即儒、道、阴阳、法、名、墨、纵横、杂、农等九家。
[6]百家:先秦诸子。《汉书艺文志》载诸子一百八十九家,此举成数而言。
[7]辛酉:咸丰十一年(1861)。
[8]术:学术、
[9]俗学:时下的学业,即举业,应试文字。
[10]锢(gù):拘束,束缚。
[11]拙民氏:作者自号。
译文
我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开始学习写作诗歌和古文。那时独自学习,没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可以交流探讨,懵懵懂懂地学,也没什么收获。甲寅年(1854年)之后,我才放弃了科举考试的学业,转而研读经学和史书,同时也涉及诸子百家等各家各派的学问。然而,总是被各种人事俗务所牵累,志向虽然专一,精力却难以集中。
辛酉年(咸丰十一年,1861年)春天,我自行删选、编排自己写过的诗文,编成四卷,又另外抄录了两卷。但(我深知)这些作品都很粗浅,不值得一看。
唉!如果我小时候就能得到良师益友的帮助和指点,所取得的成就难道仅仅止步于此吗?不过,还算幸运的是,我知道要选择正确的学问道路,能够自我超脱于当时流行的、追求功名利禄的“俗学”,能做到这一点尤其困难。世上并不缺乏有才华的人,但他们大多被那种庸俗的学问所禁锢束缚,也就这样了(难以自拔),更何况那些才华不如他们的人呢?古代教育读书人,致力于培养人才;而如今(的教育)却致力于禁锢人才。禁锢人才当然是不对的,但或许也是因为读书人中,能自我奋发振作的人太少了?难道也是因为(他们的)才能比不上古人吗?然而,像我这样浅陋的人,尚且能够自我超脱(俗学),这又是为什么呢?这难道不是一种幸运吗?
咸丰十一年,岁次辛酉,姚谌(字拙民)自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