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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然台上的苏轼

荆培青2025-04-02更新 次浏览

在苏轼离开密州大约947年后,一个春暖花开的中午,我驱车一个多小时,来到了古密州治所所在地,也就是现在的诸城市,登上了被苏学界誉为“天下第一台”的超然台。


苏轼的到来,这密州古城,从此就有了一个名气很大的超然台。


现在的超然台,处在城市的中心位置,是2007年在原址边重建的,台高10.74米 ,长150多米,高大有气势,是展示和研究苏轼在密州工作、生活、文学创作等活动的重要场所。


时间回溯到宋熙宁七年,苏轼从杭州来到了山东密州任知州,在近一年卓有成效的地方治理后,开始修葺故城墙上一个残破的土台,这个土台是北魏时期建造的,位于州所西北的一段城墙上,修好后,苏轼“时相与登览,放意肆志焉”。


此土台原无名字,苏轼写信请其弟苏辙命名,知兄莫若弟,苏辙就写了一篇《超然台赋》做为回信,序文中说:“天下之士,奔走于是非之场,浮沉于荣辱之海,嚣然尽力而忘反,亦莫自知也。而达者哀之。二者非以其超然不累于物故邪?老子曰:‘虽有荣观,燕处超然。’尝试以‘超然’命之,可乎?”意思是很多人沉浮于官场荣辱,在狂妄、浮躁而自己不知,那些看得明白人为他们感到悲哀,这两者的差别,不是在于那超然不被物质所连累的缘故吗?老子说过,即使身处繁华的景象,也可以选择一种闲适的生活态度,保持内心的超然。我知道老兄,你就是老子说的这种人啊,可否用“超然”命名。苏轼欣然,亲笔在台上题写了“超然台”三个大字。


苏轼果然是“超然”的。他在随后的《超然台记》一文中写道:“余自钱塘移守胶西,释舟楫之安,而服车马之劳;去雕墙之美,而蔽采椽之居;背湖山之观,而适桑麻之野。始至之日,岁比不登,盗贼满野,狱讼充斥;而斋厨索然,日食杞菊”,他从歌舞升平、繁华之地的天堂杭州,来到了贫瘠萧条、条件艰苦、野菜果腹的密州,他说自己是快乐的,不信你看我现在面腴体丰,头发白的都变黑了。我为啥这样?是因为自己“盖游于物之外也”,我超然于物外,不为追求物质的享用所累,这就是快乐的源泉,我就可以无往而不乐,每天快乐着我的快乐,其乐无穷。这确实就是苏轼!


苏轼只能是“超然”的。苏轼生性放达,为人率真,加上名动京城的文学才气,这天生的本性,本就不适合于官场潜规则,加上后来反对王安石变法,为新党所不容,被排挤出朝廷,先任开封府推官,继任杭州通判,1074年改任这密州太守。仕途的坎坷与怀才不得施展的人生际遇,只能让这个“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的理想青年,以旷达超然的思想来自我安慰。他希望无所望,追求而不得,只能与世无争,随遇而安,做个知足者常乐的人。其实苏轼这时的这种“超然思想”,是把许多个人辛酸、郁愤自抑而无奈的形之乐,是无所希冀后,把一切事物都置之度外的自我安慰的快乐,犹如欧阳修的“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不管怎么说,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定是有大智慧、大心胸的,是个绝对的超人,苏轼就是。


 不管这种超然是“果然”的,还是“只能”的,苏轼在这里创作了大量的文学作品,成就巨大,是他创作的黄金期,这个是必然的。原因是这里是他主政一方的,做了许多能做的事情,在有限的职责范围内展示了自己理想抱负,很有政绩,为当地民众所称赞。同时地域、民风、政治经济和人生际遇也触发了他的深度思考,他的思想也在转变,这些都成为他文学创作的源泉和动机。据统计三年左右的知密州期间,创作诗127首、词21首,文章写了64篇,从“春未老,风细柳斜斜”的婉约,写到了“老夫聊发少年狂”的豪放,题材更宽广,风格有了变化,是苏轼文学创作的转型、成熟、巅峰期,也是思想认识形成期。所有这些,或许都是因为有了一座“超然台”。


毋庸置疑,超然台的建成,成为了苏轼在密州的重要精神家园和文学创作活动场所。在这里或瞩目远眺,或举杯邀月,或文友唱和,他发出了“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的慨叹,表明了“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的态度;在这里他“把酒问青天”,写出了被誉为“千古第一中秋词”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以极富浪漫主义的色彩表达了对亲人的思念;在这里他悼念亡妻,写出了“十年 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词句,凄美的语言包含着深挚的情感。在这里,他创作出了许多闪耀千古的名篇,超然台也因此成为了密州一张耀眼的名片,从而也成为了整个北宋时代的文学高地。


我逡巡在超然台上,看见有大量的诗词文章、墨迹刻石,除了苏轼本人创作的外,其余都是后人来此瞻仰、凭吊苏轼所写的诗文,内里都充满着对他的敬仰和赞美之情。我看着远处,回想着他在这里灭蝗缉盗、祈雨常山、兴修雩泉、筑堤扶淇、收养弃婴的政绩,和他兴教化、文载道、诗词明志赋情的阔大情怀,也同那些人一样,充满了对苏轼的崇敬。


  我走下超然台,回望着台前中间“超然台”三个大字,心想:那时站在超然台上的苏轼,应该是、也一定是他的高光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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