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思亲

清明思亲

献给妹妹

离开我多少年了，亲爱的妹妹

我没有一刻忘怀过你

今天我又把这杯苦涩的酒

提至唇边，艰难地饮下

醉意朦胧中，我跋涉千里来看你

给你孤独的日子一声叮咛

当岁月载满思念

再次把年轻的我们记起时

妹妹，你能否即刻把我认出

如果你时常回首看看身后

一串一串全是我的祝福

远山的荒冢侵占了我整个记忆

你坟前是我亲手栽的相思木

一簇一簇的青黄草

去年黄昏，清明

是谁到你坟前去辨认

那没有写字的墓碑

每年这一天，妈妈都泪湿双眼

我不会哭，明知地下长眠的

是我唯一的妹妹

伤悲留在心底

也许这是一个悠长的梦

一千年才会醒来

我便默默地陪你度过

从上个世纪到这个世纪

我用化石般的耐心

踏月去寻你，你在山中

或者在我含泪倾诉的故事里

献给奶奶

前年除夕的时候

您在村头的槐树下翘首等待

等待儿孙一个个平安归来

在您沙哑的嗓音和浑浊的目光里

我看到了观世音一般的慈祥

我写下了人生最美好的希望

而今再想见您，必须爬上青山

一座坟茔隔断了两个世界

您在里头，我在外头

一张纸钱点燃了我满腔的思念

我拔掉坟前的野草

放上腊肉、水果和祈愿

跪在墓碑前，跪在苍茫的大地上

把回忆写成长长的诗行

记得您长满老茧的手上

一枚镀铜的顶针闪闪发光

彷如观世音手里的法器

一会儿变出喷香的饭菜

一会儿变出漂亮的衣裳

我们需要什么，都能满足愿望

我知道，您没有离去

您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居住

夜晚虫儿的低吟

是您唱给我的摇篮曲

黄昏鸟儿的鸣唱

是您喊我吃饭的呼声

奶奶啊，您对我的宠溺

依然是同样的近，同样的亲

献给祖辈

我们从这里起源，繁衍生息

然后奔向四面八方，自强不懈

您们在这里与土地融为一体

我们在远方同世界连成一片

我们和您们，依然血脉相连

每年清明，我们又如约而至

带上丰盛的祭品

以及生活中的悲欢、委屈或者成败

来到一座座坟前祭奠、倾诉

共同饮下一杯包谷酒

让一切随风，万事从头

一座山又一座山地翻越

一座坟又一座坟地叩拜

一块碑又一块碑地辨认

长辈给我们讲述每一个祖先的故事

你们与天地斗争的精神和灵魂

让我由衷而致敬

隔着坟茔，我们的思想碰撞出火花

有一种思念，跨越千年的时空

让我们知道生存的艰辛

有一种传承，延续百代的梦想

抚平了我们躁动的心灵

一个家族的发展和壮大

一个民族的繁荣与强盛

都离不开一代代先贤的奋斗和牺牲

其实，每一次清明的祭奠

都是一次思想的洗礼和升华

献给四月

四月是怀念的季节

四月是希望的季节

四月的烈日，照在清明的山野

四月的春风，吹开了先祖的期待

满山的灌木和野草

淹没了从前的小路

也淹没了亲人的坟茔

我们在山谷间艰难地穿行

高高低低，曲曲折折

荆棘勾破衣服，划破皮肤

加上汗水的腐蚀和阳光的侵略

恰如对祖先的思念，火辣辣地疼

四月的欣欣向荣，漫山遍野

山鸡、野兔、雀儿，欢迎我来做客

它们带我一路欢歌

找到了金刚藤、椿芽和蕨苔

还有各种各样的野菜

心灵手巧的松鼠吱吱大笑

用柳条编织了一个遮阳帽

偷偷放在我的头上

我微微一笑，暑气和烦忧一同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