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我们全国各地一行二十多同仁应索尼哥伦比亚娱乐公司邀请去公司观摩学习。那时去美国的机会并不多,我们都是笫一次出国到美国。在索尼哥伦此亚公司所在地洛杉矶的正常公务结束后,美方公司安排我们去其他几个城市看看。
我们去了纽约,华盛顿,费城,旧金山,又来到巴尔的摩。
巴尔的摩是个港口城市,当然要去领略下港口风情。天气有些冷,水面凉风吹来还有些寒意。不过在暖暖的阳光下,还是舒爽怡人。港口停船不多,铺着木板的码头长廊上没几个人,有如公园里的休息长椅上空空荡荡,有些冷清。走廊尽头有个玻璃围着的小台子,台前只三两游人。好奇下我们走近小台子,二十多人一下挤滿了台前台后空地。细看,台子坐看一位极其美丽的白人姑娘,正聚精会神忙碌着。陪同我们的索尼哥伦比亚中国事务经理是位华人。他告诉我们,这是在港口码头为游客服务的微雕艺人,类似国內的手工艺人个体户。
说话间,女孩做完两个黑人的生意,微笑着与说英语的事务经理搭讪。听罢,杨经理笑了,他说,女孩见我们是个小团队,很希望能为我们服务。其实就是想搅下这笔不大不小的生意。
女孩向我们展示她的作品,是在米粒上刻下祝福语或简单图画,然后用可放大的玻璃密封成一个吊坠,拴上红绳挂脖子上的装饰物。吊坠收费不贵,10美元雕一个。既然来游玩,大家都有兴趣,纷纷开口让女孩雕刻吊坠。河南老谢要雕中文“巴尔的摩留念”。美国女孩也没显示为难,她拿出一张纸,让老谢写下这几个中文,然后她照葫芦画瓢,低下头认真雕刻。与女孩交谈过的杨经理说,女孩叫黛丝,才19岁,并没上大学,高中毕业就自己摆摊赚钱了。看来美国也不是所有人都进大学深造,能自食其力养活自己也挺不错。
黛丝真的很漂亮,皮肤雪白,并不象一般白人女孩那样毛孔粗大,显得非常细腻。大大的眼晴盯着手中的米粒,长长的眼睫毛轻轻颤动,紧抿着红唇,竭力想做得更好。看见她,不由想起老电影《罗马假日》黛丝有几分奥黛丽赫本的韵味,可爱甜美,优雅迷人。观看黛丝雕刻真是欣赏美丽。沒一会完工了,她把拴上红绳的吊坠交给老谢,不好意思的说,她第一次雕中文,抱谦雕得不好。女孩的温柔让老谢有些不知所措,听完杨经理的翻译,连连摆手说,挺好,挺好,没关系。我们传看,中文歪歪扭扭,不过能认出“巴尔的摩留念”。福建高姐只要雕英文“巴尔的摩”。黛丝很开心,这是她拿手好戏,速度很快完工。广西赵主任要雕中文“永结同心”。无可奈何的女孩只好让赵主任在纸上写下汉字,她再照描雕刻。
陕西的老冯捅捅我,说:老王,这个女孩跟你有缘。说得我莫名其妙,不解其意。老冯指着黛丝说:你看她鼻子下面,与你一样。这一说,所有人都乐了。原来,我嘴唇上鼻子下有颗黑痣。黛丝同一位置也有颗痣,在雪白细嫩面孔上更显突出。黛丝见我们指着她乐个不停有些茫然,杨经理忙告诉她原由。黛丝抬头注意看了下我,也捂着嘴乐了。她用英语说些什么,杨经理翻译说,黛丝没想到有个中国大叔居然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痣,她觉得太巧了,中美遥隔万里,这个机率实在太小太小,很难碰上。
黛丝问我想雕什么,我想了想,说:雕巧合两个字。我写下中文巧合交给她。黛丝听杨经理用英语解释巧合的意思,很开心,雕得格外认真。完工后,大家都很惊呀,这两个中文字确实雕得象模象样,有些味道。我掏出10美元要付款,黛丝摆手不收,她说做我们生意赚了二百多美元,我的这个吊坠看在“痣”的缘份上,必须免费。同伴们起哄,要我们为“痣”合影留念。黛丝大方应允,站起来要与我合影。大家又哄堂大笑,黛丝高挑身材,细腰长腿,与我站在一起,足足高了大半个脑袋。她紧贴着我,揽住胳膊,滿脸笑容,单反相机“咔嚓”,留下一张与美国大妞的合影照。
2018年我又来到马里兰州巴尔的摩。这次是探望在巴尔的摩大学读博士的儿子。临行前,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神差鬼遣地带上了与邂逅的美国大妞黛丝的合影照。只可惜黛丝雕得“巧合”二字吊坠经两次搬家,找不到了,要不也会带上。
我游玩了建校近百年的的巴尔的摩大学校园。儿子告诉我,近年来巴尔的摩有些乱,黑命贵很猖獗,晚上尽量不要外出。不过校园里还是很安全的。我说,我来过巴尔的摩,别的地方不去了,明天是周六,你陪我去港口码头转转吧。下意识里,我觉得还能碰上美国大妞黛丝。
旧地重游,21年过去了,港口码头没多大变化,只是更破旧了些。码头上比21年前人多,但大多是晃着膀子手拎啤洒瓶的黑人大汉。儿子紧拉着我,尽量避开酒气熏天的醉鬼。在走廊尽头,果然又看到了黛丝的小台子。玻璃后的美国大妞变了模样,依稀还能认出点当年的影子。40岁的黛丝巳然发福,依旧一头长发,皮肤雪白。但脸巳圆润,腰身巳粗。尽管如此,年青时美丽动人的黛丝如今还是风姿绰约,只是眼里多了些沧桑。黛丝仍操旧业,还是为游客微雕吊坠。见她有些忙,我和儿子静静立在一旁,看她认真劳作。
过了一会,没客人了,儿子上前用英语与黛丝打招呼。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俩,显然早已忘了我是何方来客。我微笑着上前,指了指鼻下的黑痣,递上21年前的合影照。黛丝接过照片一看,恍然大悟,指着自己脸上的痣笑了。她听说儿子在巴尔的摩大学读博士,很是羡慕。她说年青时最想上巴尔的摩大学,可惜未能如愿,非常遗憾。交谈中,我发现黛丝并不是很热情。我能理解,这只是人生中一段小小的邂逅,又不是浪漫的艳遇。
来美国时我带了一些小纪念品,于是取出一方杭州产的丝绸披肩送给黛丝。漂亮的丝绸披肩让她眉开眼笑,很是开心,一定要为儿子雕个吊坠。儿子说雕英文“巴尔的摩大学”。黛丝很快雕完。想了想,又雕了个吊坠送给我,是英文。儿子翻译告诉我雕的是“上帝与你同在”。
与黛丝挥手告别,黛丝挥了挥手中我送的丝绸披肩,居然给了个飞吻。儿子笑了,说黛丝年青时一定非常漂亮。我告诉说,当年黛丝的美丽让我们一行见多识广,阅美无数的电视人都很惊艳,可见魅力迷人。回头看,她的小台子又有客人光顾,渐行渐远,慢慢消逝在视线中。与美国大妞的邂逅,尤如人生长河中溅起一朵水花,当水花落下,一切又回归原样。只是同一部位长痣的巧合,见过一次又见一次,以后不会有任何交集。人的一生有各种故事,有那么几件能不忘记又能想起的小事,也是很有趣的。也许这就是对生活的热爱吧。热爱生活的人,心灵永远不会枯燥颓废,当离开时,可以骄傲地宣称,我用心对待过人生,用心对待过生活,这巳经足够一生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