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恋

2024-03-27 16:2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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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贡,中国历史文化名城,位于四川南部,因有千年井盐生产历史,被誉为“千年盐都”。釜溪河,一条隽秀灵动的河流,像一条绿丝带飘逸地穿绕过这座有着厚重历史的城市,静静地流过那片夹带着咸味的土地,汇入长江的支流沱江。

釜溪河清清的河水蜿蜒曲折,充满灵性。河两岸郁郁葱葱,青石板铺成的羊肠小道曲径通幽,绿水青山,天水一色,风光无限。在釜溪河流经的城区段,更是山、城辉映于如镜的水色之中,真可谓是半城青山半城楼。这条河太安静了,平时几乎没人能察觉到她在流淌,但她千百年默默地流泻出了今日自贡的繁荣,也流淌出许多美丽动人的神话传说。“釜溪河24滩,滩滩见亲娘”,重滩、仙滩、沿滩……是自贡人梦中萦绕的水景名胜。有考证说,这条河古称荣溪,清朝时因自流井地区井盐生产的发展开始改称盐井河。1931年,自流井城区建成釜溪公园从而改名为釜溪河,这一称谓沿用至今。不管给她取个什么名,她在自贡人心中永远都是温柔、娴静、内敛,美丽动人的母亲河。

出老城区往西要经过一座横跨这条河的五孔大石拱桥,民国时期叫善后桥。在我能记事时,因用钢筋水泥拓宽了桥面,又装上了路灯,使这座石桥变得焕然一新,人们就开始把它称为新桥。新桥的上下游几百米的河上有两座单孔的石拱桥,我们都习惯称它们为上桥、下桥。过新桥上一个很陡的坡,就是光大街,一条抗日战争时期被日本人的飞机炸平烧光的街道,故得此名。这条街的尽头,有片典型的川南民居,深处有个叫和顺井的大院,听这地名就知道它与井盐生产有关,我就出生在这里,一直生活到而立之年才搬家离开。

岁月如歌,人的一生眨眼就过去了。

前不久,老宅要拆迁,我又回到了久违的,熟悉   的老院子。那里的老宅院已经破旧不堪。我伫立在空荡荡的院坝里,低头凝视着那一块块布满苔藓的青石板,又抬头审视着那一间间熟悉的老屋,那屋檐上一片片残留着风雨痕迹的小青瓦,还有那一扇扇饱经岁月的破旧门窗,往事又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院坝里一群喧嚣的小男孩在密谋一件让大家兴奋不已的事——下河游泳,当然,我也在其中。为了不引起大人注意,大家分头溜出去。一群小孩到了釜溪河的张家沱岸边,看见清澈见底的河水,踩着那松软洁净的河沙,兴奋得不能自已。大家都换上了两条旧红领巾扎起的游泳裤。因为都是淘汰的旧红领巾,难免破洞会露出白晰晰的小屁股,大点的孩子就会用手去戮,这时就会引来阵阵善意的哄笑。亲近水,可能是人的本能。大家嬉水扔沙团,好不开心。我是第一次游泳,狗刨式地往深水区游,突然感觉身子在往下沉,吃了好几口水,两眼翻白,坏了,要淹死了。好在一个大娃儿发现不对劲,一把把我拽回来。回去后,我差点儿被淹死的事传开了。我妈气坏了,在家里把我关在屋里,用一根篾片使劲地抽打,打得好狠。我痛得大哭,其他人想开门劝,我妈就是不开门。我是家里最受宠的,从来没挨过打。听院子里的老人说,我妈生我后,我外婆抱着我挨家挨户地给老人们看,“你们看,这是个长雀雀的哟”。因为我上面三个都是姐姐,我在家里排行老四,但我是长房长孙,这在那些从旧社会过来的老人们的眼里太重要了。难怪,我妈会那么生气,在她的眼中,我是家里命根子啊!现在想来,妈妈是爱我爱得太深,她生命中不能没有我。

儿时最刺激的事就是在洪水天跑到釜溪河的新桥上看涨水。洪水像黄泥浆,汹涌澎湃,把新桥的大石拱桥的五个大孔漫得满满的,涨水时的河面上会漂着很多东西,什么都有,房架、草垛、家畜,有人还看见过漂浮的死人。洪水冲过桥孔后会在张家沱的沱湾里打漩,然后才会奔向下游。小时候,真搞不明白,那清澈、静谧的河水怎么会变得这样狂暴!

后来,初中毕业,我才十四岁,不到下乡的年龄,只得留城待业。进入青春期的少年,对未来总是充满遐想,以“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来要求自已,总觉得有一天会天降大任于身。也许是为了迎接那一天的到来,我每天清晨天不亮就冒着刺骨的寒风,跑步到这条河里冬泳,下雨飘雪也没间断,一直坚持了三年。

岁月不会总是静好,期待是痛苦而迷茫的。

记得我们青少年时期常在一起耍的几个“有志青年”,在苦闷中常相约在釜溪河上一个叫老新桥的地方,那里的风景特别好,两岸绿树成荫,清澈的河水静静地流淌。我们会找个高地坐下来,谈天论地抒发情怀。永远忘不了一个老三届病残“知青”朋友,至少当时觉得他是学识渊博,读过好多名著,能整首整首地背诵海湼、雪莱、普希金的长诗,也能见谱就唱一首首动人的歌曲。那时,我特崇拜他。现在,我还常记起他高声朗诵海湼《献给我的母亲B.海湼》的样子,目无旁骛,眼光穿过静静的河流,凝望着远方,两眼充满激情的亮光,菜青色的脸颊上泛起血红的颜色。他的普通话带着浓浓的乡音,嗓音也有些嘶哑,但他朗诵得那样深情,那样真实,那样动人,他是用心在歌唱。这哪里是在朗诵,那分明是青春在燃烧。这样的情形,在往后的日子里,我再也没见过。

时光荏苒,转眼两鬓如霜。闲暇时,常有三朋四友相约在釜溪河边的王爷庙喝茶。或许是因为我们这代人的怀旧情结,喝茶也要找个有盐文化的地方。悬峙在沙湾河口峭崖上的王爷庙,清朝中叶,为祈求“镇江王爷”佑护运盐水道而建。这里的河段水面宽阔,历史上这里是自贡井盐外运的主要通道,也是个繁忙的水码头。当年,这里可谓是千船万载,喧嚣若市。老一代土生土长的自贡人,几乎家家户户都会有人在从事盐业生产或从事与之相关的职业,是自贡的盐业养育了这方人。大规模的井矿盐生产使自贡成为富甲一方的繁荣城市,也是因为自贡的富庶,抗战时期,自贡对抗战提供了很大的财力支持。抗战时期,抗战名将冯玉祥将军来自贡举办抗战献金活动,写下四个大楷隶书“还我河山”,镌刻在王爷庙斜对面釜溪河唤鱼池的石壁上,为自贡人抗战做出的贡献立证。由于这段光荣的历史,自贡人都会以在历史的各个时期为国家做出的贡献而倍感骄傲,这也增添了自贡人一种特殊的怀旧情愫。每逢在这里喝茶休闲,我都会找个靠河的座位,望着那静静的河水发呆,冥想这座城市昔日的辉煌。

人的一生很短暂,在宇宙长河中犹如电光石火,所以总会让人觉得虚无缥缈,但如果你回忆起那些鲜活的往事,又感觉时光是如此的灵动悠长。

我游历过祖国的大江大河,我也亲近过那浩瀚的太平洋、大西洋,还有那些记不清名字的江河湖海,但,唯有釜溪河,那条美丽的河流,常会萦绕在我的梦中。这或许是因为她伴随我演绎过太多刻骨铭心的往事,也或许是因为我对她爱恋得太深。

来源:中国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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