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韵

  星汉璀璨，山河多姿，春风夏雨，秋枫冬雪。大自然生生不息，四时极景佳境美不胜收，而我却独爱秋天，爱秋天绚烂绽放的南栾树。

  其实，南栾树在我国北部及中部大部分省区乃至世界各地都有栽培，尤其是作为一种适应性强、抗烟尘能力强、季性明显、病虫害少、又极具观赏性的庭荫树、行道树乃至园景树树种，更是随处可见，比如我们垣曲县城的历山西路和体育公园段的滨河西路等地段均可以看到它的身影，只不过好多人都不知道它的名字罢了。我也不知，后来询问一个经营苗圃的邻居，才得知它叫南栾树，或者栾树。

  南栾树树冠茂密，郁郁苍苍。春天红芽吐嫩，朝气蓬勃；夏天，枝繁叶茂，浓荫如盖。但在我看来，它的最美却在九月。九月，当大多的花都将凋谢落幕，大多的树也都繁华将尽时，它却如刚刚睡醒的小姑娘一般，花枝招展地笑着、乐着闪亮登场。

  先是那枝头上开出的一串串、一枝枝、一团团淡黄的小花，如无数个金色的小精灵一般，细细碎碎却又一堆堆一簇簇地，或娇羞地犹抱琵琶半遮面般半隐半露于枝叶间，或大胆地任尔东西南北风般完全裸露于枝头。那金黄的颜色，黄得灿烂，黄得耀眼，黄得透彻，黄得小巧精致而不由令人心生欢喜。加上那浓绿如墨，却又绿中有紫的叶子相映衬，仿佛哪个高手巧笔绘就的水彩画，清新，明快，赏心，悦目。

  不久，一朵朵的小黄花渐渐脱掉了那黄艳的外套，露出来一个个小骨朵般大小的淡粉色的蒴果。说它是果，更不如说它还是花，因为它清秀，灵巧，如一个鼓起来的小三棱房子，或者说吹起来的一个小三棱气球，或者说谁家孩子用彩纸折叠成的一个什么小三棱艺术品，或者干脆就是一只玲珑的小铃铛甚或一只精巧的小三棱灯笼。几天后，小蒴果渐渐长大，颜色也由淡到深，或者是由深到浅，因为太过于繁盛，太过于多彩与变化，以至于竟然使我难以准确观察到它的色彩变化规律，反正就是那么地绚烂着，绽放着。最后，小蒴果变得成小枣子那么大时，顶端的三棱缝就会像小兔子张开三瓣嘴一样裂开。从裂开的缝往里看，只见或两个，或仨个，圆圆的、嫩嫩的、小豆粒般大小的果籽，天仙宝宝一般聚在中间，煞是可爱，喜人。

  此时，先前无数还没来得及脱掉黄外套的金黄色的小花，无数或淡粉，或桃粉，或霞粉，或黄粉，或亮粉，或皮粉、土粉、暗粉，或黄粉相间的小蒴果，就那么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赶趟儿般地挤满枝头，是那么鲜艳、灿烂，那么绚丽、斑斓而又热闹、奔放。热闹得让人感到拥挤，灿烂得让人感到亮眼，奔放得让人充满精神。远远看去，就像天上的彩云、黎明的朝霞；又如挂满枝头的吐鲁番红葡萄，一串串，一枝枝，一堆堆，一团团，一树树，一片片，和那浓密的绿叶映衬着；又如无数竞相开屏的孔雀，傲然挺立在道路两侧。

  夜里，忽然间狂风大作，而且分分秒秒没有停下来，直肆虐到天亮。从窗户往外看，街边的那几株南栾树，正发疯般地在狂风中摇摆着，忽而齐刷刷倒向左边，忽而一起簇拥着挤向右边，忽而又匍匐着向前或跌撞着向后，如波浪，似怒涛，咆哮着、呐喊着、抗争着、搏斗着，但却始终不倒，不折，不屈……那分明是一种释放，一种突破，一种久积的释放和突破！从而为绚烂多彩的秋天增添了一份力量，一份洒脱，一份韵味，一份遒劲的阳刚之美！

  风停了，一场久违的秋雨却接踵而来，而且一下就是三四天，下得连绵，下得通透，下得气温悬崖式骤降，仿佛冬天瞬间降临。乍看那一株株南栾树，树下似乎被迫降落了些许小黄花和蒴果，树上的似乎也不再显得那么拥挤，但却又一点也不稀疏。而且，最可贵的，是它的韵味似乎比先前更浓，它的韧劲似乎比先前更强，它的魅力似乎比先前更大——也难怪，经历风雨洗礼后的它又怎能不比先前更精神，更沉稳，更抖擞呢？！更何况极强的抗风、抗寒能力，原本就是它刻在骨子里的特质！

  几天后，太阳终于又露出了笑脸，暖暖地、柔柔地抚摸着大地。那一株株南栾树呢？颜色似乎比以往少了些许奔放与灿烂，但却多了一份成熟、温和与矜持。而且我意外地发现，在那一株株南栾树下的草丛里、花池边、石缝中、马路上，竟然集聚了好多滚圆的小豆粒般大小的种子，嫩黄的，嫩绿的，鹅黄的，浅黄的，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中泛着亮光，亮光中漾着笑颜，着实可爱。我不由一阵惊喜，惊喜于南栾树竟然有这么多的种子！莫非这是它在肆虐的秋风秋雨后，奉献给大地的又一份礼物？！同时又有一丝感慨，因为它们毕竟没有成熟——我本能地认为它们确实没熟透的，因为它们着实很嫩，如果不是那天的狂风和后来的秋雨，它们一定还会继续待在那个小三棱壳里享受成长。但它们毕竟是种子，是种子就有可能发芽！所以我又想，来年春天，它们是不是真的会萌发出一棵棵嫩芽——当然，我着实对它的生长规律知之甚少，只知道它的发芽率极低。但它却真的是给了我一种感动，让我感到无论来年春天它的种子能不能发芽，会不会发芽，但起码，它在前一年的秋天汪洋过，恣肆过，酣畅过，淋漓过；它在秋风、秋雨的摧残中竭尽所能地绽放过、绚烂过、热烈过、战斗过……所以我眼中的南栾树是有灵魂的，它有朝气、有力量！它能给人以自信、以希望！它是向上的——这，就是它给我以震撼的魂魄所在！

  我忽然想到刘禹锡的《秋词》：“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是的，诗人眼中的秋日确实胜过春朝，而我眼中的秋日又何尝不是别样的妩媚？诗人眼中，那只冲破秋天肃杀氛围、展翅高飞的鹤，其顽强奋斗、为大自然别开生面的昂扬斗志，使有志者抖擞精神、拼搏向上。而我眼中的南栾树不也是一样的吗？它是有情韵的，它给我以力量，给我以成熟，给我以内心的澄澈和沉静，继而使我更加热爱生活，更加自信地不惧风雨、昂扬向前……

  秋天，因南栾树的绽放而更有韵味；我的生活，因绽放的南栾树而更加多彩！我独感谢秋天，感谢秋天绚烂绽放的南栾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