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姐姐（下）

（24）

退休后的大姐二姐，并没有因儿孙们争气而悠闲在年轮里，享受着夕阳的光辉，而是经常跨越岁月的皱纹，追逐着自己的梦想......

日日月月，管教孙辈，伺候一家，这是常态。

做饭、洗衣，关心亲属，一如既往。

（25）

大姐学习三姑的做法，亲手制作了一些老虎，送给晚辈们；还亲手制作了坐垫，送给亲戚们......

清明节到了，为祖辈和爹娘上坟，二姐准备好了一切供品；大姐心急，有时早早就带着亲手制作的祭奠用品，自己坐汽车或打出租回到老家等着别人到齐......

日常生活中，过几天，如果不联系，二姐就会电话问：“家里没什么事儿吧？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打个电话？”

她就是不说自己的事儿。

见了大姐，她挂在嘴边的话是：“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坚坚(我儿子)好吧？......坚坚的孩子好吧？......”

她从来不提自己，不提自己的身体情况。

每当这时候，你问到她们的身体情况，大姐的回答都是：“我没有事儿。”二姐的回答是：“我还是那样。”

唉！......

（26）

也许是“熟视无睹”。

也许是“渐往渐稀”？

反正，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随着自己工作任务的一度加重和交往的逐步扩大，看望两个姐姐的时间缩短了，特别是到县里大姐家的次数更少。

不过，2014年秋冬之交，我在大姐家整整住了5天。看着大姐稀疏的白发，消瘦的身躯，枯枝搬的双手，我的心里不由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如今，我想，那些天，与大姐在一块吃饭，陪着她说话、赶集，看着她吃药、洗衣......也许，这，正是上天给了成人后的我一段重温“姐弟不了情”的无价的时光吧！

可是，就在这不知不觉之中，我的两个姐姐的身体状况已经在发生着日益衰弱的变化......

（27）

大姐是2000年发现糖尿病的。

后来，她又患上肝硬化及上呼吸道大出血；记得有一年住院5次（仅市五院就连续住院3次），半年多的时间是在医院度过的。之后的几年里，大姐又先后住过10多次医院。

幸运的是，每次病情严重，可每次都是有惊无险，转危为安。我常常把这归功于她身体底子好，心态好，命好！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2017年5月13日临近中午，大姐的两个外甥前后打来同内容电话：“我娘昏迷不醒，住县医院ICU病房！……”我和妻子、儿子驱车前往县医院。按规定下午4:30，只我一人换上医院的衣服、拖鞋进入......

“大姐！大姐！.......”看到满身插满各种管子、双目紧闭的大姐，我的鼻子不禁一阵发酸，嘴里不住地在她耳旁轻声呼唤着......

可是，任凭我怎么呼喊，大姐没有丝毫的反应。我一下子急了，慌了。连忙叫来主管医生。医生的回答不紧不慢：

“87岁，年龄大了，各种内脏器官都衰退了......前途不容乐观......”

“血胺化验了吗？”我打断了医生的话，按照学医的外甥女的电话内容问询医生。

“没有。化验不了！”

我，没有再询问下去......

当天晚上，大姐就转到了市五院。

第二天上午我和妻子去看望，大姐气色好多了，双眼有了精神。

“当晚转过院来，做了必要的化验，确诊肝昏迷；随即采取了相应措施，不到一个小时，我娘就睁开了眼......”学医的外甥女兴奋地向我们介绍着病情。

我知道，这时候，每个人的心里，都感觉有了些许轻松。

过了两天，儿子和我去看望她大姑时的情景更让人惊奇不已。

刚走进病房，大姐便清楚地叫出：“坚坚来了!”说着，就想用力地坐起来。

儿子上前扶大姑躺下。

在场的人，无不为大姐病情恢复得快而庆幸......

可后来，听说准备出院......

仅过了两天再去，听大夫说：“吃东西伤胃了，都吐了，已转院走了......”

我，心存疑虑：“不是说要出院了吗，怎么又......”

“还是去看看！”妻子对我说。

然而，那天，还没有等到我们动身到新转的医院，外甥、外甥女的一连串的电话，如同晴天霹雳，把我打得天昏地暗：

“......医生说‘俺娘肺部感染！很危险!......’”

“......我们已决定把娘拉回老家!......”。

............

当我和妻子，以及表弟（妹）堂弟（姐）等亲戚匆匆赶到大姐夫老家，送大姐最后一程时，看到的是一副有着一颗仁心的慈祥的母亲面容......

有诗为证：

同胞一奶春晖暖，大海余波源本亲。

蜡烛成灰泪始尽，丹心一片照吾身。

（28）

二姐是2006年发现有类风湿症状的。

由于种种因素，近10年后竟然确诊为肺间质纤维化！

二姐先后住院近20次。

记得2012年6月的一天，我和妻子到省二院去看望她。

一见面，二姐就对妻子说：“昨天大姐来，今天你们又来，我没什么事儿......”她谈笑风生，精神依然，至今难忘。

这些年，我和妻子每隔两三个月，总会去看看二姐，每次感觉她病情没有大的变化。

可是，进入2017年，发现了新的变化：离不开氧气瓶，吸氧频率在加快......

11月的一天，二姐来电话：“......为什么你总关机？这么长时间也不来个电话，也见不着你们......”

第二天，妻子一早就去二姐家说明情况，解释原因。二姐很高兴：“见不着你们，我怕有什么事儿！……”

她，心里总想着别人。

12月的一天，我看了一档养生节目，正好与二姐的病情相似，便打电话给二姐：“咱们到北京去检查检查吧？”没想到二姐很生气：“我离不了氧气，路上怎么能行？再说孩子们都上班......不去！不去！......”

我明白，二姐从小能吃苦，一切苦事儿难事儿总是自己扛着担着。

可是，几天后，她在给表弟打电话中却表示：“我想等到天暖和了，去北京检查检查......”唉！也许，求生的欲望开始动摇她心里几十年来的忍苦受难的观念之基了吧！

............

2018年2月14日上午9点许，惊闻二姐外甥急促电话：“我妈昨天早晨摔了一跤，病情严重，已住（省）二院抢救......血氧饱和度仅40%多......医生说......”我一下心慌了！在妻子的安抚下，努力定了定神，给儿子打电话，一起去医院。电话那头，儿子说：“我已经和表叔赶往医院，有情况随时联系。”我又打电话给外甥，回答是：“血氧饱和度已达90%......”一会儿，儿子来电话：“现在情况较稳定，我留下来，和表姐表姐表哥一起值班。”

下午三点多，10多个亲戚先后到达。

等到4:30外甥代表进ICU病房探视出来说：“血氧饱和度90%，情况比较稳定；只是我妈用笔写到纸上表示：‘我不下管子！......”

当夜，儿子与外甥女值班。

第二天，除夕，下午4:30探视，由外甥带进去给二姐的一封我们几个表姊妹的短信：

“二姐：

您的弟弟妹妹们都很想您。主任医生们都说您情况很好！一定能挺过这一关！咱家的人能吃苦，很坚强！

我们都等着您快点儿好了出院，一块儿请您吃饭呢！”

据外甥说：二姐看信时，很平静，很认真，说话很清晰......

大表弟说：“我相信二姐能过了这关。前几天她电话里还说：‘过年这几天想在一块聚餐’呢！”

大姐外甥女说：“俺娘最厉害的一次，准备了寿衣又活了13年！我觉得我姨这坎儿能过去！”

听了这些话，我感到很欣慰......

那天回家的路上，我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话：“最初医生说得那么严重，血氧饱和度到90%多了，该向好处发展了吧！......”

妻子对此深信不疑。

可我心里总还是不踏实，有点儿惴惴不安......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真应了那句话：“非福即是祸，是祸躲不过！”

又一天中午11点多，二姐外甥的电话，急促中夹杂着哭音：“情况突变，血氧饱和度下到40%......”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当着妻子和儿子的面儿，几天来憋在心里的苦水，由最初的哽咽，瞬间化作泪水一涌而出，嘴里哭喊着：“这......这.....这也太快了!......太早了!......还不到80岁......老天不公啊！......”

亲戚们都匆匆赶到医院。

4点半，外甥进ICU病房不久就出来说：“医生正全力抢救！......”

............

我明白了，此刻，大家心里最后的那一块希望堤坝，须臾间，就要被那无情的铺天的恶浪卷走了！

我想，二姐，是带着对生活的满足，对家人的眷恋，对团聚的向往，离我们而去的......可惜......太快了！......

有诗为证：

阴阳两隔太匆匆，似水流年转瞬空。

地陷天塌家覆柱，孤单胞弟忿天公！

（29）

大姐走了，确确实实地走了。

二姐走了，匆匆忙忙地走了。

真的，我的两个姐姐都离去了，有她们的尸骨为证。

诗云：

噩耗惊闻涌泪哗。人似天塌，心似锥扎。

相连血脉至亲呀！一奶袍娃，骨肉叠加。

驾鹤瑶池圣境佳。朝扮晴霞，夕扮云霞。

流芳千古溢回家，蜡化梅花，春化兰芽。

诚然，我的两个姐姐，她们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没有留下什么轰轰烈烈的业绩。但，她们都留下了中华民族成员应有的品德：勤劳、朴实；留下了中国妇女代表最传统的特质：善良、本分。

这8个字，足足够包括我在内的至亲至友们学习受用一辈子了。

（30）

有一位名人说过：“人生真是一件残酷的事。既然生命如此的脆弱和短暂，上帝为什么要让它存在？既然再美好的花朵也会枯萎，再美好的爱情也会湮灭，上帝为什么要让它存在？没有人能给我一个答案。也许根本就没有答案。”

我，这个根本找不出答案的，受尽同胞姐姐恩情而没有机会报答的弟弟，尚活在这个世上，在怀念和追思中，敲打这抒发一点儿心迹的文字，度过这宝贵的余生。

我，要勇敢地生活，为在天有灵的父母，为哥嫂和两个姐姐。

我，要快乐地生活，为自己老夫老妻，为儿孙。

我，要和善地生活，为像姐姐生前那样的好人，为亲朋。

（31）

有人说：人生，也许因遗憾而美丽。

对此，我，不敢苟同。

说句心里话：总想把大姐和二姐等亲戚一块请回老家，在我那新盖的房子里，坐一会儿，吃顿饭，说说话，最好多住几天，回忆一下小时候的生活，追寻一些小时候的遗痕；看一看今天的变化，叙一叙忘不了的姐弟情......好让她们几十年风尘仆仆的身心得到片刻的休息，使她们日日夜夜思念故土的情绪得到些许的安慰......

然而，阴差阳错，多种因素，最终，心里想而未能如愿啊！

这，在我心头烙上抹不平的创伤，成为我永远的遗憾。

心里想到了，就马上说，马上做，马上去向最好的方向努力吧！

人生，不能等！

而当下，我要做的，就是将这一段段一幅幅不能忘却的怀念画面，书写在这键盘的敲击之下，铭刻在那姐弟间相通的心灵之上！

有天地作证。

（全文结束，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