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是湖南。湖南在洞庭之南,山多水多,地灵人杰,山有衡山、张家界、岳麓山,或因风景奇秀,或因历史文化悠久,早已驰名中外。湖南雨量充沛,江河密布,有湘资沅澧四条大河,皆注入洞庭,汇入长江。湘资沅澧,以湘江为大。湘江源于广西,上游有历史上著名的灵渠。湘江进入湖南以后,自南往北流,贯穿湘中全境,一路携湘中诸河迤逦而来。湘江流经长沙时,在岳麓山下,因江水“急流回旋、砂石堆积”,久而久之湘江河心形成一带长洲。这就是闻名遐迩的橘子洲。
橘子洲面积近10万平方米,是湘江河中最大的沙洲,也是中国诸河中最大的水中绿洲。据说还是世界上最大的河中绿洲。我不知道这个说法是否准确,但就其历史文化而言,我觉得橘子洲是当得起这个世界第一的。
橘子洲,大约最早形成于西晋年间,开始是橘洲、治洲、誓洲、泉洲四个互不相连的江中小岛,经过滔滔湘江水几千年的冲刷淤积,到清朝年间原来的四个岛变成了上洲、中洲、下洲三岛,远远看去,“望之若带,实不相连”。到了近代一百年,这几个实不相连的小岛变成了一带长洲,南北绵延十多公里。
橘子洲是美丽的。长洲如船,横贯江心,四面环水,东临长沙,西望岳麓,洲上橘树成林,屋舍俨然,蔚为壮观。春天,这里明光潋滟,沙鸥点点;夏天,这里稻花飘香,蛙鼓阵阵;秋天,这里橘红稻黄,清香沁人;冬天,这里凌寒剪冰,江风戏雪。中国的文人,大抵都是懂些风雅的,但凡有风景、有历史的地方,总要编成一个体系,搞一个什么八景之类的。虽常落俗套,但也不是毫无道理。湖南也有潇湘八景,这橘子洲的“江天暮雪”,便是潇湘八景之一。
长沙是美丽的,岳麓山是美丽的,橘子洲头是美丽的。但在清末民初的中国,风雨飘摇、生灵涂炭,国家社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再美丽的风景也是黯淡无光。深受岳麓书院精神浸染、富有天下情怀的湖南人,自清朝以来就一直活跃在中国历史的最前沿。从洋务运动、戊戌维新变化到辛亥革命,曾国藩、左宗棠、谭嗣同、黄兴、宋教仁,这些湖南的仁人志士一直在艰难探索。“百年魔怪舞翩跹,长夜难明赤县天”,古老的长沙城,古老的岳麓山,古老的橘子洲,依然是风雨如晦。时间在流逝,大地在轮回,古老的中国期待着新的生命,新的希望,新的力量。
有一天,这横卧江中的橘子洲迎来了一群翩翩少年。这群翩翩少年的到来,让这个江中长洲顿开声色。他们到橘子洲,大声朗读诗文,刻苦求学;他们在湘江之中搏击风浪,强健体魄;他们在岳麓书院、爱晚亭热烈探讨,思索着救国救民的真理。不用我说,这群翩翩少年中,有毛泽东、蔡和森、萧子升、萧子璋、罗学赞,当然还有那秀美恬静的杨开慧、漂亮干练的向警予。橘子洲,顾名思义,是以洲上盛产美橘而得名。但这江边的美景,橘子的甘甜,还有了那伴随着青春而来的爱情,没有让这群翩翩少年,没有让他们停留,他们在救国救民的道路上积极奔走。
1925年秋,已经是职业革命家的毛泽东回到了湖南,倥偬之中重游故地。在橘子洲,他写下了那首闻名中外的《沁园春·长沙》。在这里,他看到了“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的绚烂秋景;他回想起了“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的激情豪迈。橘子洲,依托这雄奇峻美的词,让世人为之瞩目,为之景仰。
时间流逝已经百年。当年的翩翩少年,已经成为古人,成为伟人,载进了史册。当年他们走过的地方,已经成为人们凭吊历史、缅怀伟人的胜迹。这些年来,湖南把这个盛产美橘的江中长洲建成公园,供长沙市民和四处的游人来这里游览休憩。建设橘洲公园,最为精彩的一笔便是在橘子洲雕塑了青年毛泽东像。感谢杰出的雕塑家,雕塑了这么伟大的雕像。那英俊的面容,那宽阔的前额,那坚毅的眼神,那随风飘起的头发,是何等的潇洒,何等的精神,何等的意气风发。这个雕塑极致地展现了东方人种之美。如果有机会让我投票,我要投它是全世界最优秀的雕像。对,是全世界最优秀的雕塑,没有之一。我每次到长沙,每次来到橘子洲,每每看到毛泽东这雕像,我就感到我的语言是多么的匮乏,我的学问是多么的浅薄,我实在找不到更好的文字来描绘这雕塑的美、雕塑的精神。如果说中国人有精神象征有精神图腾,难道这不是中国最美的最贴切的精神象征、精神图腾吗?!
走在橘子洲上,凝望着青年毛泽东的雕像,我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才华横溢的梁任公,以他排山倒海、气贯长虹的语言,在风雨如晦的岁月里,写出了他对未来中国的殷殷期望:
“使举国之少年而果为少年也,则吾中国为未来之国,其进步未可量也。使举国之少年而亦为老大也,则吾中国为过去之国,其嘶亡可翘足待也。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有时间,你徜徉在橘子洲旁、湘江边上,看四围水色茫茫,这十里长洲似乎变成了一艘战舰,英俊伟岸的毛泽东稳坐在船头,岿然不动,似乎在指挥中在这艘巨舰在惊涛骇浪中快速前进。“伟大舵手”这个词,竟油然再生。
“五一”期间,我回长沙,故地重游。我久久凝视着橘子洲,久久凝视着这青年毛泽东雕像,禁不住心潮澎湃。梁任公的《少年中国说》又从脑海中跳出来:
“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愿伟大祖国青春永驻,愿伟大领袖与人民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