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感谢造物主,为我们九江地区造就了秀甲天下的庐山!她曾使陶渊明辞官归隐,慧远大师沉于“净土”,诗仙李白巢居云松;我这后代布衣亦步先贤后尘,投身她风韵依旧的温馨怀抱,挽着花草树木,摘下几片云彩,和着哗哗溪流,和着阵阵松涛,且歌且吟!
沐浴石门涧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这是古代诗人屈原对沧浪之水的礼赞吧?我自那次沐浴石门涧后,对石门之水也不能不由衷赞叹:石门之水清兮,可以濯吾身;石门之水甘兮,可以润吾心;石订之水神兮,可以净吾尘!
那是一个炎炎夏日,我由石门涧溯流而上,过文殊寺遗址,见石上上刻有“高僧沐浴石”字样,不禁心摇神动:这是哪位高僧、哪些大德曾在此沐浴?是净土宗始姐慧远?还是禅宗高僧德清?沐浴在这高山流水之中,哪能不洗净俗气凡尘?为一洗现代烦忧。我也仿效古代高僧,立即投身清流碧潭之中。
一碧见底的潭水。清凉可人。沐浴游弋,顿生一种从未有过的甜甜快意。我时而静静浮于水面,时而潜身沉入潭底,时而像欢快的游鱼,自在随意地扭动着胴体。静听流水哗哗,一路欢歌而下,高山峡谷,清韵悠悠;仰视两边高岸,峰峦嵯峨,危崖千丈,更觉“崇岩吐气清,幽岫栖神迹!”当年那些高僧,经此圣洁洗礼,怎么还会思恋尘世?怎么能不悟彻禅机?
浴罢上岸,又见一石上横刻三字,自左而右念“谁是我”?自右而左念“我是谁”?我左念来,右念去,念得懵懵惚惚,真有点不知谁是我,我是谁,真不知我是人是神了!
春夜竹林中
一个春日的夜晚我徜徉在竹泉山庄的一片竹林中。抬头仰望,竹林梢上是静谧幽蓝的夜空,夜空上是一轮皓皓满月,时而有流星飞曳。可低头一看,山地上竟是一幅自然天成的绝妙竹画!满月的流光透过林间隙缝,竹林的风姿便生动地描摹在地上了,素雅如淡墨,挺然见替神。偶尔一阵清风摇竹,竹画也随之摇曳,摇曳得清光涟涟,摇曳出生生神韵。中国自古以来该有多少竹画大师?即使是奇才郑板桥,在这大自然的杰作面前,恐怕也全无气色,只是一纸生冷!
正当我惊叹大自然的妙笔神功之时,竹林中又不时响起“嚓嚓!”“乞嚓!”“啪?!”许多奇特的声音。是风吹竹折?不是;是野兽穿林?也不是;是神符咒语?更不是。寻声再一细看,原来是无数稚嫩而顽强的竹笋,在破土而出,在拔节长高,在生命中舞蹈!谁说只有我们人类是天之骄子?其实,花草竹木全是大自然的儿女,它们无不有血有肉有灵性!听听春笋们这一声声动的欢歌吧,谁说不是一种生命的沸腾?
五老峰,好一朵“金芙蓉!”
我曾攀登过雄奇的五老峰,从仙人桥,经待晴亭,过五老洞,然后是最高的第四峰。左右相顾“五老”,果然都是仙界长者,个个鹤发长披,正襟危坐,优哉乐哉地像是在垂钓鄱阳湖。但我从未领略过李白所描绘的“庐山东南五老峰,青天削出玉芙蓉”的雄奇秀色。为见识五老峰这一“真面目”,初夏一个晴朗的大早,我便立身于李白当年曾隐居过的屏风叠一带了。
东方刚一露出亮色,“五老”便从酣睡中苏醒,显出隐隐约约的身影。东方的亮色渐渐变成红晕,山腰山脚还是昏暗一片,五老峰便一峰接一峰地红亮起来,犹若五枚巨大的花瓣,轻盈盈地迅速向下铺展开来。当朝阳从鄱阳湖中露出娇红的媚眼,五老峰立马从峰顶到山腰到山脚,全都闪耀着亮灿灿的金光。这时你再看五老峰吧,朝晖映天地,红霞百重衣,简直就是一朵盛开在天地间的硕大无比的“金芙蓉”!
正在我沉浸在诗仙所描绘的神奇境界,惊叹其空绝古今的妙喻之时,一朵彤云正飘向五老峰顶。那可是诗仙又驾祥云归来、眷恋他在五老峰下巢居之地?
驾雾腾云我亦仙
听说清代有位学者叫舒天香的,自称“云痴”,对庐山云雾特别心醉,曾在大天池一带观赏云雾长达百日。而笔者却在不知不觉中步了舒氏后尘,对庐山云雾也如痴如迷。我惊叹庐山云雾大气磅礴、气象万千,尤其是置身于涌动飞掠的云雾之中时,总有一种腾云驾雾、飘飘欲仙的快感!下面略记其一:
暮春三月,连日阴雨后的一个晴朗的早晨,我兴冲冲登上小天池山顶,想鸟瞰剪刀峡的旖旎春光,想纵览九江的锦绣大地。转瞬间一阵大雾海潮般漫卷而来,马上就上不见天,下不见地,也不见山岭和峡谷,我也在云雾中飘飘浮浮。弹指间,这阵大雾即在剪刀峡上空形成一片亮丽的白雲,直向晴意汪汪的蓝天飞升而去,给葱翠欲滴的峡谷留一片飞掠的虚影。只见九江大地一派晴明,田野的油菜花灿灿如金。不一会工夫,又一阵薄雾从东而来,轻抚着我的周身向西飘去,剪刀峡朦胧了,别墅群集犹仙山琼阁的牯岭,立刻新嫁娘一般,披戴起薄如蝉翼的婚纱,如诗如梦!突然,从剪刀峡的万丈深处又有浓雾升腾,说时迟,那时快,转眼就淹没了整个峡谷,就漫过了小天池山顶,我也仿佛吕洞宾成仙,驾着祥云瑞气,飞向虚无缥缈,飞向若有若无的天庭!
赏月含鄱口
含鄱口是观赏日出的胜地,人们常常蜂拥争观。我爱清幽,独去赏月。太阳刚刚西沉,我即来到含鄱岭,登上望鄱亭,静待月出。
晚霞越来越淡,烟波浩渺的鄱阳湖渐渐昏蒙起来,只有隐约的闪光。就在这时,湖天相连的远处,现出一抹难以觉察的淡红,渐渐,淡红变成了亮色,继而引出一弯月轮,抽弯而圆,由缺而满,然后腾地一跃,弹出湖面,湖面上立刻波光粼粼,银晖万顷。月亮经过湖水沐浴,是那样新鲜净朗,似乎要散发出阵阵清香。你看,月亮上那疏密有致的桂花树,不是在随风婆娑起舞?你看那永远青春貌美的嫦娥,不是正轻移莲步?只可惜,始终不见吴刚捧出金秋的桂花美酒!
含鄱口的月亮,是一则美丽动人的神话,是一首清新别致的好诗;我真不敢相信美国人已登上月球,说那上面是绝无生命的死寂!
霜叶如丹胜春花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老先生在采撷傲霜秋菊时,望到了庐山上哪些景致?我想他一定望到了那漫坡漫岭上,一丛丛、一簇簇飞霞流丹、胜似春花的经霜红叶;假若时光倒流一千七百多年,他大概还隐约看到我这无名晚辈,正流连在一处明艳的霜林之中。
“莫动悲秋客,丹枫别有春”。但这一大片红红火火的霜林,并不都是枫树,还有黄连木,还有槭树,而不是北京香山的黄栌。你看那高大的枫树,满树满枝的五角红叶,以蓝天为背景,以白云作衬托,在阵阵秋风中闪闪烁烁,猎猎如火;而那些不高不矮的槭树,更是夺人眼目;近前细看,一枝枝鸡爪叶,片片如泼丹砂,鲜红艳丽,灼灼照人;退而远观,一株株槭树,就是一把把神奇的火伞在依旧绿意葱茏的松杉桧柏间,烈焰熊熊!
“霜叶红于二月花”,“枫叶如丹照嫩寒”虽然都是脍炙人口的名句,却没有庐山红叶这般壮美,这样热烈!
我也潇洒卧松云
“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这是李白颂赞孟浩然的诗句吧?清新倜傥,精彩无伦!尤其是那一“卧”字,不仅写尽了孟氏的宁静旷达,风流潇洒,而且还给我这庐山常客一个有益的启迪:是呀,我何不也一卧松云,那肯定会别有情趣!
选一个游人罕至的地方,最好是落叶平铺柔如床席的地面,就那么摊开四肢、仰面八叉地躺卧下去,立刻感到天涯游子回归故里,幼小孩童投入娘怀,顿时喜由衷来,忧虑全消。身下是坚实的大地,上面是蓝天的寥廓。坚实的大地使人心气宁静,寥廓的长天让人浮想飞腾。舒卷的白云,自由的飞鸟,许许多多的神话,宇宙的无极无垠;还有我们人类,越来越利令智昏,对赖以生存的唯一星球,对无限美好的大自然,常常横施暴虐!
一阵滚滚松涛,卷去我的莫名思绪;几只欢快的山蝉,唱出我返归自然的情意:仰卧松云中,心气何宁适;地厚天高远,庐山情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