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初录(一)

在教师节前夕，因工作关系我到了粤北山区的一个小山村。

在群山包围中，越野车在崎岖的山路上甲虫般爬行。路边的茅草不断刮打着车窗呱呱作响。车摇晃得很厉害，身边的同事不停的呕吐。好在自己常开车，练就了一身本领，不然，早也和他们一样晕头转向了。一眼望去，被原始杂树林覆盖着的大山，就像一道道杂乱无章的绿屏障。汽车爬了一道又一道。不知是爬过了第几道屏障。终于，在山坳里透过车窗看见了山脚下被太阳朗晒着的小山村。村子很小，像一个上面打开口子的绿囊袋，屋子就装在袋底里。村子大约百十户人家，稀稀落落。一条弯曲的小河从村西向东流去，泛着白光。最耀眼的是村子中央竖起的红旗，在朗日下格外红艳。看见红旗我们一下子来了精神。我想，那就是深山里的希望学校吧。

下得山来，才晓得这里是真正的小桥流水人家，只可惜看不见古道，更没发现车马。我们直奔学校而去。其时刚好是课间，孩子们正在学校周围的空地里玩耍。看见村外的来客都停下来轻松的站着，向我们微笑。他们笑得很自然很从容很轻松。对于我们的到来，他们好象一点也不陌生。我不禁为之一震，这样得体热情的招呼就是城里的孩子也不一定做得到。我们刚到校门，老师微笑着迎了出来。老师姓刘，五十多岁，高，黑瘦，眼镜下是一付硬朗的腰身。布满苍桑的脸上舒展开来的微笑，充满着自信与坚毅。他领我们进入校园。校园是一个庭院式结构。两层的教学楼和办公用房、教师用房、生活用房都是崭新的建筑。院子里种了很多桂花，现在正是开花时节，满园飘香。在座谈中我们得知：学校就一位老师，十三个学生，一至三年级。三年前，四至六年级的孩子都到几十公里外的镇中心小学去了。座谈后，老师带我们去看校园。校园虽小，但很整洁也很规范。在课室门前，我发现讲台上摆着一束鲜花。鲜花大约有十多株，用一个瓶子装着。黄白色的花儿。我叫不出名字。我想，这是老师的雅兴呢，还是孩子们的贪玩？┈没多久，村里的干部来了。他们也是微笑着，微笑着说话。也许学校很久热闹过了。今天是热闹的日子。老师、学生、村干部都高兴地微笑着。

饭是在学校里吃的。学校里没经费，村里也很困难。但，村主任还是找来了两只大公鸡，打来了一坛香喷喷的土米酒。两位面带微笑的老乡下橱做饭。我们吃着地道的农家饭，喝着香甜的土米酒。一天的辛劳烟消云散。都说山里人热情。村干部、老师、老乡都频频敬酒。在皎洁的月光下，在微黄的灯光里，一张张微笑的脸上都挂起了红晕。在杯光交错中，我的心里总是抹不去大家的微笑和讲台上黄白色的鲜花。饭后，我们听到了这样的一个故事。

五年前，村里的新学校刚建好，从城里来了一位支教老师。那是一位小伙子，师大刚毕业，浑身热情奔放。那时他成了一村的风景。孩子们整天围着他转。当时他的班上有一位叫山花的小女孩。她每在上学的路上都要摘几株花儿带来学校，把它摆在教室的讲台上。小伙子老师上课时看到讲台上的鲜花，非常激动。然而，他不晓得是哪位学生的佳作，只好微笑地看着这些可爱的孩子。孩子们也微笑地看着老师。在山花的带领下，全班的孩子都在上学的路上摘一朵小花放在老师的讲台上。就这样日复一日，上学摘花成了全班孩子的习惯；微笑就成了小伙子老师与学生们特有的交流方式。小伙子老师上课前也不喊“上课”，就以微笑示意；学生也不用起立，也以微笑欢迎老师。再后来，全校的学生都在上学的路上摘一朵鲜花放在老师的讲台上。上学摘花成了全校孩子的习惯；微笑成了全校师生的习惯。孩子们把微笑带回了家，渐渐地，微笑成了一村的礼节……两年后，小伙子老师回城里了，山花姑娘也到几十公里外的中学读书了。但是，鲜花和微笑永远留下来了……听完故事后，我们被深深的感动了。气氛一下子沉默了，大家都沉默在微笑的激动里。

山里的秋来得要早些。凉风，习习的绕着村子。在皎洁的月光下，山村升起了薄薄的白雾。我站在学校外的空地上，在白雾的光里沉思：鲜花和微笑总是在我的脑海里萦绕着，小伙子老师、山花姑娘你们现在还好吗？夜渐渐沉下去，四周一片寂静。刘老师的房间里依然灯火明亮。此时的他是在备课呢，还是沉浸在今天的欢乐里？想起今天的一切，我再也控制不住了，回到房间提笔写下了这样的诗句：是谁把你束缚在深山里，孤独的青春，连最后一根枝叶也飘落黑土，培育山花烂漫；而每回东风走过，你却露出嫩绿的微笑！

（后记）：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我以此文赞美所有的山村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