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这样经商的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于每个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这是苏联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保尔柯察金讲的话，这话我牢记了一生。就用这段话作为我文章的肇始吧。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妗妗王景生把我们兄妹几个照顾的就如同母亲般温暖。妗妗说，“活就要活得有个志气，有个骨气，活出个样子来。”妗妗这句话同样激励着我，让我享用一生。

农历1988年腊月，而立之年的我，在陵川县城鸿雁街开了一家日杂门市部，卖的货物主要是散装的油、盐、酱、醋，而“度量衡”就主要是杆秤、志两样。“去门市部，打上一斤油、再打上一斤醋，称上二斤盐，还有再挖上一罐酱。”这就是当时家家户户过日子的真实写照。“缺斤短两”“掺杂使假”“假冒伪劣”“童叟无欺”“买卖公平”是那时商业活动中用的最多的词。也正好映现出那时个别商家的“不光彩”。就有的门店在“秤上”“志上”做文章。挖空心思使“利益最大化”。有的居然在秤砣上耍手脚，有的把志（打醋时用的一种容器）的边沿削短，或往志里填充东西。他们利益熏心的同时，坑了别人，其实是坑了他自己——他怎么干着干着就没有顾客光临、门可罗雀了呢？

记不得是从哪年开始，杆秤、志退出了历史舞台，人们用上了磅秤。磅秤是可以调节的。调得高高的，你志了一斤饼干，可能就只得了八九两。还是电子秤好呀，你称了多少东西，一公斤多少钱，一按数字，你需要付多少钱就一目了然了。可就这，也挡不住个别商家的“歪主意”。前些天，我卖了好些废纸箱，用的就是电子磅秤，磅秤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收纸箱的人。他把废纸板预先捆成了一捆一捆，一捆要有五六十斤，我数了数，是11捆。过秤时，他手脚并用，想把废纸板往上提，这么一提，不就减轻重量了，比如，应该是六十斤，结果就成了五十斤、或者四十斤了。老婆比我聪明，她看出了他的“心思”，老婆说，“不能这样吧？这样可不好！”不知他当时脸红了没有？心虚了没有？

刚开业时，各方面条件都不好，都很简陋。有一天早上，我和妻子刚起床，正要开门哩，发现醋缸里漂着一只死老鼠，可把我们吓傻了，这可咋办哩？我们思想斗争了好半天。老婆说，你不说谁知道，还能咋办，把老鼠扔掉，继续卖呗。我说，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这缸醋咱们不卖了，太恶心了。咱们不能把良心也卖了。醋值钱，良心更值钱。我和妻子硬是把那缸有100多斤的醋抬到院里，哗哗地倒进了下水道。

我不能准确地说出好些食品、物品是从哪年哪月开始使用“保质期”的。但我能说出好些发生在保质期上的有趣事儿。那年，我进了100包汰渍洗衣粉（每包6袋每袋1.36千克），卖的很不错，但卖着卖着就滞销了，没人买了，啥原因呀？我就拿起一袋洗衣粉，一看保质期是2年，再看生产日期，怪不得没人要哩，已经过期了，我的心一下子就慌了，好像做错什么事了，脸上冒出许多虚汗，汗珠子掉在地上一摔八瓣儿——这好几百块钱呢!心绪平复后，我只得把这些过期货（还有三四十袋）免费送了人。过后，那个送货的才说，你真傻呀，你把袋上的那个生产日期用布沾点儿水用力擦一擦，不就完事了，你怎么不动动脑子？能白白送人几十袋？我喜欢动脑子，但我怎么也动不到这上面。

有些物品过期了还能用，只是效果差一些。而食品过期了，那就不敢马虎了。有一天，有一个送袋装鸡蛋糕的，那个食品合格证就贴在包装外，本来还有几袋日期不好了，我说这几袋马上就要过期了，你给换一下，食品东西越新鲜越好卖，他说，好，我给你换一下。你猜咋的，他竟从身上兜里掏出一沓合格证来，把那个旧的合格证一扯，再把那个“新的”合格证往鸡蛋糕上一贴，妈呀，这个鸡蛋糕立马就成了今天、当下、现在产的了。你说，这样的蛋糕我敢卖吗？这样的商家你敢和他(她）合作，他(她）能不“关门大吉”吗？

整天和顾客打交道，有的顾客可真是“粗枝大叶”。我记不清有多少次这样的情形了。他(她）付钱时，从兜里掏出100元、或50元、或20元，他（她）以为是一张，递给我了，我一看，手一搓，要么是两张，要么是里面还夹着一张小一点的钱币。我把那张多出来的或里面夹着的小一点的钱币还给人家，我做的理所当然，可顾客就感到“不可思议”了：你装作不知道，谁能想到这个？说的亦是，可我的心里过不去，我会寝食不安的。

有时，把价格记错了，多要了顾客的钱，有的是老顾客，好说，下次买东西时，我们就把上次多要顾客的钱退还给人家了，可若是“新面孔”，我们就“千方百计”地记住人家的长相、声音、特征，若是人家又光临寒舍了，我们也“验明正身”了，我们就会毫不含糊地把钱退还给这位“新顾客”。当然了，这不是什么大数子，但因此我们又多了一个“回头客”。“借您金口，传我巧手”，是一家做铜牌招牌的广告词，我觉着，这位回头客不就是一位不用花钱的活的“广告词”“宣传语”吗！

我也有得罪人的时候。有的亲戚或朋友，拿着几条或几盒香烟，想让我给他卖掉。我一看，这烟没有打钢印，不是本地销售烟，弄不清真假，我说我真的卖不了，帮不了你这个忙。有的亲戚或朋友能理解，可有的他（她）就不依不饶，说，你成条卖不了，不能成盒卖，成盒卖不了，你不能成根卖，这点忙你都帮不上，还啥亲戚朋友哩？我没有跟这些“亲朋好友”理论，但我心里有杆秤：假货我不卖——我不能坑人；零烟我不卖——我不能毒害青少年。

这中间还有一个小插曲呢。多年前，记得是正月初几，正是华灯初上的傍晚时分，我摞在门口的一摞包数比较少、扁形方便面丢了四箱（我多长了个心眼，一摞我摞了10箱），我和老婆一说，老婆说肯定是小蟊贼干的好事。在后来这几天，我加强了警惕。我感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蟊贼就又要活动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在门口又摞了5箱50包的京辉方便面。我去废纸板堆里找了两个京辉方便面空箱，里面我装进了几块半头砖，约摸着和方便面重量差不多，然后，用胶带封住口，把它摞在上面。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还是傍晚时分，邻居郎奶奶过来说，你家的方便面怎么丢在圪洞口呢（巷口）。我心里笑开了，原来蟊贼感觉这面不对劲，把胶带扯开后，“妈的！上当了，里面全是半头砖。”我没有用心，用心的话，这蟊贼定能逮住。还是让他好好想想，给他一个机会，别一棍子打死他，让他改过来就是了。

我正忙着，往卖空了的货架上摆放货物哩。“爷爷，您能不能给我找个纸箱，书太多了装不下。”我一听，是个女孩儿，女孩儿还挺有礼貌，“您！”“您！”的。我说，你要多大的？她说，多大的都行。能不能给我找两个。我说行。我立即给她腾了两个装瓷瓶汾酒的空箱，这样的箱子大还很结实。女孩儿拿过纸箱，一个劲儿地说谢谢。

这样的事情多的去了。还有一次，是一对母女，母亲看样子要有小50岁吧。她说她女儿要出嫁，订了100多个烧饼，得找三四个大纸箱。她可能在别处碰钉子了，她怕她说的话重掉到地上。我理解她此时的心情，也看出她那种“乞求”的目光来。我给她腾了三个装特仑苏奶的纸箱。她接过纸箱后，一边把谢谢说个不停，一边把一张20元的人民币硬塞给我，我哪能要人家20元钱呢，我说，你要是给钱，我就不给你了。我硬是把钱还给人家了。可没想到，过了没多大一会儿，她的女儿又回来，还是把那20元钱放在柜台上，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了。她们母女走后，我好后悔——“我怎么就要了人家20块钱呢？”

“叔，有鸡蛋没有？多少钱一斤？不管多少钱吧，给我志上10斤，我一会儿来取。”一位三四十岁的小伙放机关枪似的撂下一句话就出去了。我拿上食品袋、掂上小凳子，坐在鸡蛋筐旁，这是我感觉最舒服、最惬意的时候。一边想着什么，一边拾着鸡蛋，一手三个、一手三个。没有人说你可不能给我拾上破鸡蛋呀，我就像小学生“老师在和老师不在一个样”，把那些哪怕只有针眼窟窿的鸡蛋也拿开——“破鸡蛋让自己享用”。我觉着这就是生活，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叔，有零钱没有，给我换些零钱吧？”“我给你发微信或发支付宝，你给我换成现钱吧。”“我给你现钱，你把钱给我转到微信上。”“某某某叫把这个快递放到你家靳心靳力超市哩（全称叫陵川县靳心靳力日用品超市），他过会儿来取。”“爷爷，借您手机用用，我给我妈打个电话。”“爷爷，我的手机没电了，能在您这里充会儿电吗？”“我刚刚在你家买了一提奶，买重复了，能给我退了吗？”“能啊，咋不能哩！”回答顾客时我总是这句话。

这篇拙文是我坐在柜台后电脑前，一边卖东西一边敲击键盘用了三个下午+三个晚上“赶”出来的。人们常说，一心不能二用。我就是在“一心二用”中完成此文的。由于把“心”分了一半出去，找错钱的时候就特别多。老婆常常责怪我，数落我，让我“别操那么多的心”，我却时常想起小时候妗妗教导我的那样“活就活出个样子来！”怎样活出个样子来？那就应当先好好做人，再好好经商——我就是这样经商的。我也应该这样经商。我觉着人人把小事都做好，一个人犹如涓滴之水，乘以14亿呢，那就汇聚成了滔滔江河，凝聚成了建设中国式现代化不可阻挡的磅礴力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