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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昆虫

2024-08-20 16:5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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剡溪边夏天的晚饭过后,是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候——各种各样的昆虫这时都要出来了。

金龟子就要从地下钻出来了,红蜻蜓在头顶飞飞停停,蝙蝠从瓦缝里成群地飞出来捉蚊子,知了和地老虎则还在等着天黑呢,天牛长得蛮有精神,白色斑点的黑鞘翅披在背上,油光锃亮,神气威风。像谁?佐罗?嗯,有点———两条弯弯的、比身子还长的触角,像孙悟空头上的雉鸡毛,用手去抓它会发出“吱吱——吱吱”的叫声;螳螂则要白天去树上找,当然有时它也会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飞来,“扑”的叮在人的衣服上,三角形的头左右环顾虎视眈眈,直起上身,大张着嘴巴龇着牙,一对像大锯子的前腿一勾一伸,要打架似的,“张牙舞爪”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空气中青草的气味淡下来了,剡溪里洗澡和游泳的泼水声、喊叫声,以及洗衣人棒槌敲打衣服的声音传得很是辽远野性,回声从对岸高高的树上传过来,我时常天真地想:水里一串串绿莹莹的元宝就是被这声音震下来的吗?剡溪的夏天是敞亮的,开阔的,远比阴冷的冬天更宽敞和散淡,连天上的云都翻卷得肆无忌惮,飘到很远的山那边去寻找天边的雷声,挤作一堆,翻成团,而后又散成很宽的一片,白亮亮的闪电时不时从云团边缘冲出,隐隐的雷声向四围散开。溪水晃荡着开始有了凉意,水柳的倒影水蛇样波动,带有彩色斑纹的小鳊鱼、乌黑激灵的鲫鱼和透明的虾米款款往来于温凉的溪水里,在招摇的柳树根须和水草间穿梭,棒香大小的蜻蜓和穿着黑衣的豆娘贴着水面时起时落。天色暗下来了,这时地下的蝉要开始挖洞出行了,蝉们会趁人不备悄悄扒开一个小洞,刚开始只有针尖大小,慢慢挖至仅容只身进出,两条前爪探出洞外,停一会,缓缓地探出脑袋,透一口掺着泥土气息的清凉空气,感受一下微风裹来的水的湿润。歇够了,它会憋足气,佝偻着背,躬头躬脑急急忙忙向河边那高挺的柳树爬去,留下身后一个个黑黑的空洞,有时不小心碰到陡坡它会扑噜噜噜滚下去,像一个屎壳郎,停住,歇一歇,喘口气马上再接着爬,爪子上团满了湿漉漉的泥土。借着昏暗的光线有时能看到它两个鼓鼓的眼睛是红的,怕是心急紧张的缘故?也许,在昏暗阴冷的地下等了将近七年,谁不心急呢?柳树正遥遥地向它招手,树脚边有几只蛤蟆正张着大嘴喘着气,胖胖的身子一鼓一鼓。嗨,外面真好!

风过处,柳丝款舞,沙沙轻响。

月亮从东边山顶悄然升起,岸边的柳树筛下氤氲月色,水汽裹挟着鱼腥随风吹来,夜色厚重起来,也丰富起来。一群小孩提着竹篓子,装着鱼、虾、蟹,和很多的蝉,还有的手捧几个火柴盒,里面爬着挤得满满的灰黄色金龟子,还有的手托玻璃瓶,瓶口罩着戳了几个小洞的纸,几个闪着莹莹绿光的萤火虫在胡乱翻爬,荧光映得整个瓶子透着幽亮。河边的夜景涌动起来,远远的,你能看到有几个影子隐隐绰绰,在晃动着水光的沙滩边无声地移动着。慢点!有声音来了。你听,静静地听,悠长的吱——吱声从剡溪对岸的桑树丛里响起来了,一瞬间夜空也仿佛变得空旷朗亮起来,白云远去了,只剩下深蓝的夜。这么晚了是什么虫子在叫?喔,原来是蝉,是金蝉,满身金黄,阳光下会闪着亮亮的金光,像一个披着金色战袍的武士,它的叫声不是响起在喧闹的白天,而是选在将要归于宁静的傍晚,悠长的,空灵的,而又是实在的,像悠扬的笛声在水面上流淌,听它的叫声,让人心如止水,忘却一天的气短和烦热。过一会,风里又飘来一种叫声——弯弯的、成调的,像小唱,有起有伏。那是另一种蝉在叫,这种蝉汪曾祺的故乡以其叫声名之“嘟溜”,这种蝉鸣让我一生难忘,它就像从很古很远的地方传递而来,声音里浸润着长亭、古道,还有那连天芳草,让人无端地想到折柳送别的彷徨。过芦苇丛,又有轻轻的绵长叫声从四面八方而来,不紧不慢,细细弱弱又铺天盖地,人行期间,仿佛包裹在这声音之中,静听又像风过苇叶,飘逸而温柔。“沙沙——沙沙——”,啊,原来是纺织娘在纺纱,在月光下你能看到一对鼓鼓的眼睛正认真地泛着淡淡的月色的清晖。

一颗流星的光亮在水面上划过,消失在静默的溪水深处。有小孩忙忙地在心里默默祈祷,抬头仰望着夜空,她的瞳仁里分明能看到一汪清水——清澈的,纯真的、向往的,也是明亮的。许个心愿吧,在有溪水、柳树、金龟子、地老虎和萤火虫的夜晚,冥冥中会帮你成就心里那个美好的愿望!

夜深了,溪水汩汩,蛙鸣悠扬。竹篓里的蝉儿爬上篓壁正用心褪壳,瓶子里的萤火虫扭着绿屁股一闪一闪,金龟子还在纸盒里爬,吱吱嘎吱吱嘎,床上孩子们的呼吸渐渐均匀起来,好梦刚刚从竹篓、火柴盒和玻璃瓶子里翻爬出来向他们走去……

太阳升起来了,檐下的蜘蛛网已经结得有箩筐口般大小,有几滴露珠粘在蛛丝上闪着晶亮的光,褪了壳的蝉趴在柳树上四处瞭望,一个个空壳呆呆地叮在粗大的树干上,豁裂的背部像张着的大嘴巴,燕子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尖叫,蝴蝶和蜜蜂还没有来,溪水里的小鱼儿时不时地蹦出水面,溅起一闪一闪的金光,黄蚬趁着早起的凉爽还在浅滩边逶迤,拖出一条条浅浅的沙痕,一群鸭子嘎嘎乱叫着扑向水面像一群赶热闹的呆子,将剡溪两岸片刻的清凉和宁静吵得支离破碎,一只黑头蝉鸣叫着直挺挺冲向天空,转个弯向远处飞去,瞬间被一只眼尖的白头翁冲过来叼着飞走了,铁青色的虎头蜻蜓在水草秆上笔挺肃立,纹丝不动。

孩子们还在酣睡,嘴角边挂着流下的涎水,趁着清早难得的凉爽,他们还要静静地睡上一觉。只有这时他们是安静的,起床后,他们会去钓鱼,摸虾、脱得赤条条地扎猛子、打水仗、用蜘蛛网捕蝉、抓蜻蜓、拦水坝、塑沙塔、抟沙球、玩官兵捉强盗、捉天牛、斗蟋蟀、有时还要拎个篮子去乡下捡稻穗,拾柴火,照看弟弟妹妹、走向齐膝深的河里去捞牛油、或生半夏、挖河边的香附子,捅柳树上的蝉衣,熬了、洗了、煨了、提了去卖与中药店来贴补家用,尽管有时生半夏会将稚嫩的皮肤浸得浑身发痒,搔得发红发肿,无关紧要的,他们心里是明快的,小小年纪已经品尝到生活中的苦味,他们的心浸润在带点苦涩的甜味中。

啊,玩不完的游戏,做不完的事情,还有那捉不完的昆虫,他们是快乐的,自由的,也是勤劳懂事的,这个夏天是属于他们的!

来源:中国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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