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间

收废纸呢！

收旧家电！

收破铜烂铁哦！

老王不变的腔调，时不时出现在铁家桥巷一带。无论刮风下雨还是炎炎酷暑，老王就像一架老挂钟，壳子虽说旧了些，但还是那么准时守着他的一天24小时。吃饭、睡觉、巡街准时准点。和老王相识，是因为常常卖给老王一些旧的废纸。时间长了，慢慢晓得一些老王的境况。

老王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前些年随打工的女儿一起进了城。老王的左手在搞生产队的那会儿被打稻机打掉了三个手指头，只剩下大拇指和小指。打工自然是不可能的事了，为了养家糊口，老王干起了收方货的行当。收方货是澧水流域的方言，收废品的意思。 老王为人很地道，从不缺斤少两，只有两个手指的左手倒是还麻利。

早先的时候一杆秤、一辆旧三轮车、一个铃铛、一把扫帚和一堆绳子就是老王的全部家伙什，全部加起来不到五百块钱。说是收，平日里老王的生意也不是太好，实在没有生意的时候，收变成了捡矿泉水瓶子之类的，多少也能卖几个钱。

后来条件好些了，旧三轮换成了电动三轮车，只是老王的背一天比一天驼了下去。

前不久清理了一堆废纸，想着卖给老王，说是卖，也就半卖半送，随老王给几个钱。老王每次倒是很仔细地称重，还时不时叫我看看秤。遇到家里有不用了的旧家具或者小物件一般都送给老王了。老王自然是感谢不已，嘴里唠叨着:劳慰理儿。普通话的意思就是谢谢你。感激之余，老王每次都要帮我清扫一下杂物间。

印象里有一次我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出一件从部队带回来的军用雨衣，还是新的，我从没有穿过，想想现在也用不上了，随手送给了老王。自从之后，但凡出门，老王的三轮车里一定带着那件雨衣。见到熟人就要显摆一下:部队的军用品呢，好东西，买不到的。也有人问老王从哪儿捡到的，老王立马吹嘘:我兄弟送给我的。呵呵，一不留神我倒是多了一个兄弟，老哥。我也就是一笑了之，随他去。

老王现在就住在阳光社区一间出租屋里，老王没有手机，每次卖东西给他都要去寻他，除非运气好能碰到。

收拾停当之后，我慢慢朝老王的住所溜达过去。老王正坐在门口和一帮邻居侃大山，说是昨晚差点冻坏了，原来老王的女儿给他住的杂物间安了一台空调。老王不会用，又嫌女儿乱花钱。说归说，但是看得出老王心里还是蛮开心的。

老王见我过来，想着是有生意了，自是高兴，连忙向旁边的人说我兄弟来了，我呵呵一笑，也就认了。完了急忙起身，去准备家伙什。

老王住的地方是一楼的一间杂物间，租的。房间不大，也就二十来个平方。老王没有让我进去坐坐，说是里面比较乱，又脏。我也就没有进去，随意瞟了一眼。房间里并不像老王说的脏和乱，墙上挂着空调挂机和一件雨衣，家具都是旧的，倒也干净、整齐。

一路上，老王很是兴奋，说我是他的贵人，好几天没做生意了。这几天有点感冒，加上现在是梅雨季节，地面潮湿，身上有点不舒服。我问他是不是感冒了，吃药了没。老王说没有必要浪费钱，把今天挺过去就好了。

又是一个周末，想着过些日子要搬家了，杂物间需要清理一下，想找老王帮忙，也照顾他一点小生意。

到了老王住的杂物间，不巧是铁将军把门，老王不在家。邻居告诉我老王回乡里了，好几天了，说是城里住不习惯。也有人说老王回乡下治病去了。

房东走过来问我是不是要租房子，我没理会她。房东说，现在的房价涨了，还得先交三千块钱的定金。

我终于明白老王为什么回乡下了。

老王乡下的房子一定比这间杂物间要大、宽敞。

老王不会再住这间杂物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