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

2023-11-30 16: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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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是李白诗中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故乡是杜甫诗中的“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故乡是王维诗中的“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故乡是清明的那炷香,是中秋的那轮月,是春运时的那张车票,是不经意间流露的乡音。

记忆里的小山村,是祖祖辈辈生生不息之地。这里的山,这里的水,养育了一代又一代勤劳朴实的山里人。山上的树,树上的野果,梧桐湾的杨梅,杨家湾的八月瓜,桐梓湾的牛奶咪,大土湾的红枣,菜田沟的山坝菇,还有门前的那条小河沟,龙坑的露天游泳池,李家碾坊的火闪鱼,金竹溏的螃蟹,梅家碾坊的刺疙疤,哪一样不是伴随我们童年成长的快乐时光。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我就出生在这个农家小院子里,这也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一草一木皆是感情。大凡院落,多为始建者初建正房,随着岁月流逝,子孙繁衍,依次建转角、厢房、吊脚楼等,逐渐形成院落。始建于20世纪70年代院子正房,那时候父亲迫于生存的环境所逼,老房子破旧不堪,在风雨里摇摇欲坠。父亲19岁那年筹备修建院子正房的事宜,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要建房子谈何容易,压力不比现代人在城市里买一套房子的压力小,我的祖父逝世于1959年三年自然灾难时期,祖母带着一群寡仔、四个姑姑、一个叔叔和我的父亲相依为命,大的十多岁,小的两三岁。他们能从那个年代活下来就已经是奇迹了,生活最基本的温饱都是问题,哪来的资金建房子。

以前的老屋是那种木头与泥土混合的茅草屋,太阳出来晒太阳,下雨天的时候外面下大雨,屋子里面下小雨,无法预料在哪一个风雨的晚上老房子突然倒塌。父亲心中才萌发了修建院子正房的想法。那个年代建一个房子比现在难多了,树要自己去山上一刀一刀地砍,砍下来的树要一刀一刀地劈成型,能一个人扛回来的就凭体力扛回来,不能扛的都是请亲戚朋友左邻右舍合力抬回来。白天要去生产队里出工,利用别人休息的时间去山上砍倒一棵树,等到晚上收工回来借助月光把树劈成型扛回来,寒来暑往,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四合院子前前后后花费父亲与叔叔30多年的心血才建完成。这也是我们这个家族一笔宝贵的物质精神财富,现已传四代人,形成四合天井。正房、厢房皆为完整的四列三间传统黔北民居。

在幼时的记忆里,小村曾经的天是那样蓝,山泉水甘甜凉爽,河水清澈透明,鱼蟹成群。那时,气候随着季节变化无缝连接,四季分明,春夏季节,满山的野菜,经过母亲一番娴熟的烹饪,那绝对是小时候最香的味道。橘苔、香椿、野葱,哪一样不是纯天然无公害的美味,哪一样不颠覆你的味蕾。秋风一过,满山遍野的枫树叶子把整个小山村都染成了红色,红叶在秋风中翩翩起舞,好一幅大自然的奇观美景。冬天经常有霜,白天和晚上的气温明显有很大的差异,早上起来的时候水田里还有厚厚的一层冰块,冰霜伴随太阳的升起慢慢消融。冬季中最少得有三五次瑞雪兆丰年的美景。什么样的季节,什么样的节气大自然就有相对应的变化。老天爷一切都按部就班,该冷则冷,该热才热,季节变化循序渐进,绝不会暴冷暴热,极端反常。人们可以按着季节与节气的变化规划自己想做的事情。在不知不觉间享受四季之美。

记忆最深的是端午前后,正是农村最繁忙的季节,那时学校还放农忙假,每家每户都是全员出动,人尽其责,材尽其用。冬天种下去的油菜、小麦成熟了要赶季节的节点收进来,随之又要准备在端午前后把种水稻田准备起来,端午节前后把水稻种下去。农村俗称涨端阳水,每逢涨水,小河必爆满。大水如江,却很温柔,从河两边田中缓缓淌过,即使刚插的稻秧,洪水过后又欣欣然昂起头,茁壮成长。一番水过一番鱼,洪水过后,小河里皆鱼蟹成群,为孩童之最爱。

而大人们对于端阳水,却盼望已久。他们早早准备好犁耙蓑衣等农具,端阳水一来,急忙抢水打田,特别是无水源的高梯田,要迎着大雨打,淋湿无所谓,因为雨一停,水就渗漏了。所以半夜三更,一家人举着火把打田是常事。当然,不独我们村,远近皆同。一道闪电,可以看见多处蓑衣斗笠在犁田耙田,令人震撼!但人们从未因此而畏惧,祖祖辈辈依旧抢水打田。除非他家没有牛。有了牛,即使没有男劳力,妇女也会去战斗!

在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的打工潮形成以前,农村所有劳动力皆以耕种为业,靠人、畜拼体力甚至性命而生活,养活咱的饭,岂止“粒粒皆辛苦”,简直是粒粒皆血泪!

数百年间,村民们终年劳作,勤俭持家。但由于生产力落后,贫者普遍。然而人们心地善良,充满阳光;邻里和睦,守望相助。逢年过节,特别是春节,全队办花灯龙灯,玩转周边数十里村寨。当然,也热情接待远近来的花灯龙灯。

最可贵的是恰逢村里办席,全队帮忙,挑水劈柴,主动担当。尤其是抬丧或建房,场面更为壮观。有的棺木特大,至少16人抬,而牵引扶持者却上百人,没有公路可走,攀越一两米的沟、坎是常事,遇危险处,领头者则呐声喊:“起……”众人一起呐喊,一起发力,如蚂蚁运大虫,不顾脏、险、累,活生生将几百甚至上千斤的棺材送到坟地。其外是建房,木房是先有架子,然后盖顶,再装板壁。立架子时,全村劳力必到。木工先将柱子串成排列,躺在地上,人们用麻绳和钢丝绳套住柱子顶端,掌木师行过相关仪式,发声喊:“起……”众人一齐呐喊,合力拉、抬,躺在地上的五柱甚至七柱房屋排列便一一站了起来,大家迅速穿斗上楼梁,以隆重仪式上好大梁,一栋新房骨架就巍然屹立!最后还要进行“抛高粱粑”仪式,虽然不是什么高品质的食物,但全村的人都会簇拥在屋梁下,等待着这象征吉祥好运的美食,最幸福的当属小孩儿了。

婚嫁酒席,更为喜庆:所有劳力头天必须扛上自家八仙桌或配套的高板凳、锅碗瓢盆,女人们还要带上自家的坛坛菜或园子里现采的新鲜蔬菜相送,磨豆腐、烧豆腐、洗菜、切菜、煮饭、炒菜都是村里人互帮互助,全村聚集到主人家帮忙。孩子们尽情玩耍,无拘无束;大人们相互间玩笑打趣,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却绝不红脸。以嫂子们逗乐小叔子为多,大姑娘虽装耳朵聋,却也免不了偷笑和脸红。吃饭时,男人们可以喝酒取乐,放开划拳……正酒过后,还要复筵,答谢乡亲。整个场面亲密无间,妥妥的一个大家子过热闹年!

数百年间,小村就是家,家就是小村。吃饭听见碗筷响,鸡犬相闻喜洋洋。偶尔吵闹不计较,有事一定互相帮!

如今,一切都变了,枫树、梨树、竹林全没了;院落早已拆破,没拆的也人去屋空,摇摇欲坠;气候再无原来的温柔,暴冷暴热天气时常让人始料未及;干旱几乎成了常态,小河时常断流,即使有水,也难觅鱼蟹踪影。

不错,小村多了许多别墅式的漂亮民居;一条大马路穿越全村,无须步行,且豪车常见;酒席也不用帮忙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龙服务,人们只管打牌,喝酒玩乐。一切似乎都更幸福了。

但于内心深处,我却越来越怀恋那时的小山村,好想好想,体会那时的温馨、清新和安详;好想好想,再吸吮一下那种空气的芬芳!


来源:中国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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