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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峰的雾

2023-04-11 09:3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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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于五岭山脉天鹅峰下的瑶岗仙钨矿是我生长的第二故乡,离开那里几十年了,我还忘不了天鹅峰那终日缭绕给人以无尽遐想的雾。

  天鹅峰的雾不像城市里秋晨的雾那样笼罩着,太阳一出来就匿迹了。那里,一年里没雾的日子极少,即使是在炎热的夏季也常常云遮雾绕,很难见到天鹅峰完整的风貌。

  眺望富士山和青藏高原,近处,阳光和煦,花团锦簇;远山,白雪皑皑四季冰封;天鹅峰却是山下阳光灿烂,山上迷雾笼罩,寒风朔朔。浓密厚重的雾霭像一顶华盖,亦像新嫁娘的盖头,时常将天鹅峰顶遮盖得严严实实,有时竟然将它整个儿吞没。

  早上九十点钟,雾才慢慢地淡了,山顶千柯竟翠万木葱茏的景象仍被轻纱般的迷雾笼罩着。整个矿山、树林、山村,若有若无。说它有吧,看不见整体;说它没有吧,迷雾开豁的地方,又隐隐露出其轮廓。随着迷雾的浓淡变幻多姿,扑朔迷离,给人以无尽的遐想和醉心的享受。矗立在山峰上那层层叠叠的采矿工区和宿舍在阳光的映照下,像不规则的矿物结晶体熠熠生辉,在黛绿的山脉中尽情地释放“宝塔溪”、“蛤蟆石”的野性与诡异。

  天鹅峰没有几个时辰的光鲜夺目,那些潮湿的空气便在阳光的熏蒸下,淘气地和它游戏。汹涌着爬上它的腰间,弥漫它的发髻,直至盘踞在它的头顶便不再离去。此刻,天鹅峰宛若垂暮的老者,哈着腰,弓着背,笼着袖子,开始打盹;忽而眨巴眨巴,忽而闪个亮眼,极不情愿地从那缭绕的雾霭里探出脑袋,惺忪着睡眼打量一下明媚的世界,踌躇着脚步在云雾和阳光间徘徊、徜徉、隐匿。

  雾霭捉迷藏似地在山涧峡谷游弋,正午后才极不情愿地离去。可是,只一会儿功夫,那些才匿迹的雾娃娃便像是听从召唤的士兵赶来集会似的汹涌而至,争先恐后爬到大山顶上肆意弥漫着,将“宝塔溪”、“蛤蟆石”拥入自己的怀抱,将那顶大盖帽低扣在天鹅峰的鼻梁上,逼迫得它像受了风寒的耄耋老人萎靡不振,无可奈何地躲在那顶灰白的棉帽下酣睡。

  任由调皮的它们在眼前肆意弥漫、嬉戏、缠绕。一会儿拖家带口袅娜着迁徙,一会儿拉帮结派澎湃着翱翔;一忽儿爬上远山的树梢,一忽儿如长空飞练;风儿去向哪里,雾便像那依赖母亲的娃娃,寸步不离地黏着它迁徙、奔跑、弥漫、徜徉,爬上云端。

  风起云涌,浩浩汤汤,天鹅绒般的浮云愈升愈高,变成堆积如山的云团,一会儿又被风儿撕扯成大小不一的绒花朵朵飞逝。风儿呼啸着席卷了天鹅峰密布的愁云,将那湛蓝的天幕拖将出来。乖巧的云朵贴着湛蓝一去不返,调皮的雾霭一会儿便卷土重来。山谷里不断升腾着溟蒙袅绕的白雾,淡淡的,自在缥缈,纵情游弋,透着几许捣乱的顽皮。蓝底白花的天空才洗净铅华,忽而又慢慢变得浅蓝、灰白、模糊起来。

  缭绕的雾霭像个伟大的画家,将天鹅峰撕扯成若干不规则的画布,在那些黛绿色的底板上,肆性地涂抹或浓或淡的灰白,让突兀的山峦,苍翠的松柏,高矮不一的乔木和葱绿的草地时隐时现,像织女一样尽情地勾勒和抒发满腹的温情与灵气,擎着那些巨幅油画,将那盖世的才华彰显。

  织女星织出满天的锦缎,让人们跟着她欣喜;雾霭却让天鹅峰深锁眉头郁闷不已。即使是艳阳高照的夏日,天鹅峰也总被那些淘气的雾霭缠绕着,“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雄威的轮廓终于变得愈来愈清晰,山巅、腰际却时有几缕薄纱飘逸。雾霭不经意间一抹,便让天鹅峰青烟缭绕,玉带缠延,朦胧雅致之极,恰似几许感怀的情愫在飘逸。

  刚才还是春日载阳有鸣仓庚的好天气,一转眼,便看见对面山谷里弥漫着悠悠雾气。雾悄然独步上山,只一会儿,棉花团似的浓雾便像是被人驱赶着从山那边滚滚而来。爬过山丘,越过树梢,向四周泛滥开去,一会儿便将一切都包裹起来,几米开外什么也看不清,眼前迷迷蒙蒙的一片雾海。

  一团团,一层层,一片片的浓雾,或汹涌地翻滚,或悠闲地飘移,或肆意地戏谑,一如邻家淘气的孩子,时而将前面的行人包裹起来随着浓雾隐匿,时而似流动的浆液殷勤为过客洗浴。内心急切地盼望阳光能快点将这雾帛撕碎,得以饱览这里美妙的一切。

  终于,盼来了云开日出,那些鬼怪似的雾精灵一会儿闪去,像是揭去了一张污浊的台布,尽显满眼的青葱,满目的碧绿。山坡上茂盛的青草青翠欲滴,像厚厚的绒毯一直铺到天边。令人想起:“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古诗句,只可惜眼前这肥沃的草滩还有待开发才能见牛羊。不知名的小花,星星点点地缀在草丛里,随着微风像星星般闪烁,白的纯洁、红的亮丽、黄的娇艳、紫的剔透……

  碧空如洗对于天鹅峰来说是奢侈的享受,最晴朗的夏日它也不过几小时的清明。皓月当空的夜晚,繁星璀璨,天鹅峰顶也时常扣着一顶灰白色的草帽,很难见到璀璨的星辰踩着它那魁伟的肩头诉说悄悄话,很难看到它耸立夜空时的清爽、深邃与美丽。

  秋冬时节,雾愈加肆无忌惮。雾重的日子,一打开门,眼前就是茫茫的雾海,除了自己的身体,其余的全是雾。你走,雾也跟着走。走在雾里,恍若是走在迷蒙的梦里。满山满谷满眼满身乳白色雾气,那样深,那样浓,像流动的浆液,能把人都浮起来似的如梦如幻。

  雾从家门口、从指缝间飘过,微弱的风轻轻地吹,雾被风牵着走。有时似峻峭挺拔的雪山,有时又似连绵不断的丘陵;有时似婀娜多姿的少女,有时又似猫狗鸡鸭虫鱼,在瞬息万变中,你可欣赏到无比壮丽的画面,有如海市蜃楼般奇幻。

  天鹅峰的雾极像一个任性的孩童,与广袤的自然肆无忌惮地游戏。有时像从天而挂的窗帘,将一切都遮盖起来;有时像一层薄纱,让一切都处在朦胧之中。当太阳完全露出笑脸时,它才极不情愿地悄然离去,而天鹅峰那顶云雾编织的帽子却依然紧扣着。

  喜欢看雾的驰骋,喜欢它描绘的朦胧意境,喜欢它洒脱不羁的个性,喜欢看它不断给我描绘玄奥的图画,常常伫立在家门前和它们游戏:走走停停,蹦蹦跳跳。抓一把浓雾,看着它从指缝间逃匿,转着圈儿笑看它们围着我飘逸,是记忆深处儿时童真的画面。

  天鹅峰的雾就像是那终生不离不弃的情人,深爱着天鹅峰的巍峨,深爱着它蕴含的宝藏,深爱着在天鹅峰下生活工作的人们,给予他们别样惬意的生存空间,用它们那缠绵的柔情为人们描绘新美的图画。笑看矿工们延续爱的不老神话,延续孜孜不倦钻探的精神,延续着这里生生不息的血脉。

  哦,天鹅峰,令人流连眷恋的雾!

  哦,姿容秀美的天鹅峰,我那魂牵梦萦的故乡!

来源:中国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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