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大丰,说大丰话长大。大丰话已烙印在脑海里,植根在心灵上,流淌在血液中。
我爱大丰话!
感受大丰话,总感到非常神奇。
大丰,现是江苏盐城市的一个区,南与东台接壤,西与兴化毗邻,北与盐城交界,东与黄海相连。在这不大的3000多平方公里里,竟产生了一种独特方言——大丰话。这大丰话,非东台、非兴化、非盐城,自成语系,独树一帜。你说神奇不神奇?!
追溯历史,细细琢磨,其神奇也有神奇的道理。大丰原是黄海的一叶,成陆于唐代。随着历史的变迁,先后隶属于扬州、泰州、盐城。其间,一批批来自苏州、泰州、扬州、南通、盐城的先民们来这里逃难、谋生、开拓……他们在这里相聚,和平共处,共谋生计。经过漫长的融合,并产生了方言——大丰话。
方言是历史的活化石。方言通行于一定区域,它的产生有着社会、历史、地理等诸多方面的因素。大丰方言——大丰话的产生,充分说明了这个道理。
大丰曾三面有河港环绕,一面临海,是个相对封闭独立的区域。人源来自四面八方,且谋生手段单一。在长期的内部语言的相互作用下,从南腔北调,到异中有同,同中有异,再到求同存异,因而并有了大丰方言——大丰话,这大丰话的神奇,也就有了答案。
大丰话特征明显,极具魅力。
大丰话说起非常动听,这也是人们喜欢大丰话的一个重要原因。大丰话多为平仄音,说起来朗朗上口,既有吴语的甜润底蕴,又有北方话的沉稳铿锵。说到深情处,常伴随着动作的表达和表情的流露,可谓娓娓动听。
印象最为深刻的是那“牛号子”声。农夫在犁田耙地时累了,吼几声“牛号子”。这“牛号子”既清脆洪亮又有声调节奏,一声能达2~3分钟时长。连续几声,似歌唱、似吆喝,在田野上荡漾,顷刻间疲劳烟消云散。
还有那挑河工地上的高亢激奋、沉稳有力的号子声,更是让人震撼。一眼看不到头的工地上,人山人海,众人一齐打起号子来,连成一片,响彻天空,似山呼海啸,似万马奔腾,情景何等壮观!
如今,这些号子声,随着农作机械化的到来,现已不复多见,只能在美好的记忆中欣赏!
大丰话的用词造句,也是别具一格。
许多话说起来,外地人如果不加解释,是怎么也不会听懂的。如“倒灶”(形容没落)、“没脚蟹”(形容没有能力)、“焐躁”(形容闷热的感觉)、“哇五骨叽”(形容饭菜不像样子)等等。这些方言实在太多,是大丰话的主要元素之一。
记住啊!非大丰朋友,你要想听懂正统的大丰话,可一定要找个大丰翻译噢!但也别怕,现在大丰多数人已讲普通话了,不过是大丰普通话罢了。
方言是地方文化的一种,是民俗文化的主要组成部分。
文化越有包容性,越能显示其魅力。大丰就是一块蕴含着包容性极强的民俗文化内涵的土壤。大丰话在表达意境时,总是在淳朴中,不失生动、形象、准确、深刻。例如:一个“揪”字,揪杯酒、揪把牌、揪一架,既简洁明了,又形象生动。又例如:“嗯拉”。“你吃饭了吗?”“嗯拉!”表示吃了!“你还没吃饭?”“嗯拉!”表示没吃饭。“你在吃饭?”“嗯拉!”表示在吃。一个“嗯拉”就都表达了,多么的精练简洁。
从文学修辞角度看,更是意想不到的精彩。
例如:“麻虾戴斗篷”,拟人,说的是一个人装腔作势,充当大头人。“茅缸里的石头”,比喻,说的是一人脾气不好,态度生硬,像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大水冲到了龙王庙”,谚语,说的是一家人不识一家人。“撑船戳到个鳖”,借用,说的是碰上了巧事。“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对偶,说的是不能凭相貌看人。“草把人上街,三天也会说话”,夸张,说的是人只要多见世面,并会聪明起来。“割草刀刀有,打鱼网网空,一网打个割草工”,反衬,说的是做事要有耐心,只要付出,定能收获。这样的语言在大丰话中可以信手捻来,成为大丰话的一个显著特征。
这些具有修辞手法的语言,使大丰话的表达显得更加准确鲜明,形象而生动。正如高尔基所说:“作为一种感人的力量,语言的美产生了言辞的准确明晰和生动”。
语言是人类文化的载体和重要组成部分。可以说,没有语言,也就没有文化。语言又是在特定的劳动、生活环境中产生的,特定的环境又总会给语言打上特定的烙印。大丰话中处处烙印着大丰先人们在捕鱼、狩猎、晒盐、植棉、种粮中的烙印。
这是先人们给我们留下的精彩文化遗产。感谢伟大的大丰先人们,为有勤劳、聪明、智慧的你们而自豪!
说个新的话题,大丰话对中国文化也有着重大的贡献,这更是大丰人的骄傲。大丰的“红色文化”“晒盐文化”“麋鹿文化”“农垦文化”“美食文化”,已成为大丰文化的瑰宝。这里更想说一说大丰话在文学作品中的贡献。
《水浒传》,中国古代四大名著之一。作者施耐庵为大丰白驹人,长期隐居白驹,专心于《江湖豪客传》的创作,后成书《水浒传》,书中充满了大丰话的气息。例如“搌布”(指抹布)、“淘箩”(淘米的篮子)、“省得”(知道)、“家来”(回来)、“眼睛头”(显眼的地方)、“不曾”(没有),这些都是大丰话的口头语。类似的这些大丰话,在《水浒传》中时常出现,为《水浒传》的人物刻画、情景描写、故事发展,增添了无限色彩。
《三国演义》,中国古代四大名著之一,也有许多大丰话的影子。例如:开篇第一回“桃园三结义”中,“只见一条大蛇,从梁上飞将下来,蟠在椅上”中的“蟠在”,“忽然大雪大雨,加上冰雹落到半夜为止”中的“落到半夜”,“尽打红旗,当头来到,截住去路”中的“当头”,“到得半夜只见一簇人马”中的“到得”,均是大丰话的常用语言,且在后若干回中也都有大丰话的影子。
《三国演义》作者罗贯中,山西人,并非大丰人,且《三国演义》的语言为文言文和白话文相间的语言,怎么会出现大丰话呢?原来,根据历史记载,这罗贯中和施耐庵不仅是师徒,也是同僚,且都有身处大丰的经历。两人常相互帮助修改、编辑书稿。都曾跟随张士诚在大丰白驹盐场举事起义,并在此后的一段时间内辅佐张士诚,后因和张士诚的意见不合才相继而去。因此,在《三国演义》中出现大丰话的影子也就不足为奇了。
《水浒传》《三国演义》中“文不甚深,言不甚俗”的语言风格和艺术手法,对小说的巨大成功有着重大的影响,大丰话的展现也是功不可没。
《红楼梦》中的大丰话更是让人惊讶,如:“撞丧”,指吃喝无度。“肏鬼”指奇怪、耍人。“挺尸”,指睡懒觉、不勤劳。“折寿”,指因享受过分而承受不起。“嚼咀”,指胡说八道等等。这些都是地地道道的大丰话。这些大丰话多半出现在人物对话中。当然“红楼梦”中还有许多其他方言的运用,从而形成了《红楼梦》语言运用上的特色,充分表现了他的个性品位。
《红楼梦》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大丰话,尚不得而知,还有待研究。
四大名著,竟有三部有着大丰话的影子,这是大丰话的文化价值的体现。加之“红色文化”“晒盐文化”“麋鹿文化”“美食文化”等地方文化,都将永远刻录在大丰文化的历史长卷中。这是大丰话的骄傲!大丰文化的骄傲!大丰人的骄傲!
最忆是乡愁,最浓是乡情,最美是乡音。大丰话是我们的乡音,乡音是一生永恒的福音。唐代著名诗人贺知章的七言绝句:“少小离乡老大回,乡音难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这首诗,情景宛然,绝乎天籁,深情抒发了乡音、乡情与人性的伟大。
大丰话,是美丽的乡音,甜蜜的乡音,动人的乡音。它是一曲曲动人的歌,一首首精彩的诗,一幅幅美丽的画,一个个感人的传奇!
走进新时代,让我们记住乡音,留住大丰话,讲好大丰故事,为建设幸福美丽现代的新大丰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