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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竹声声落潇雨

2024-03-27 16: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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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五到六岁的时候,我颇爱回老家,无论是那小巷里的杨柳,还是那顶楼的番茄藤,都在我的回忆长河里无法淡去。

故而,我常常要求家人带我坐上那回家的小车,只为了能抓住一次那果林里的三春鸭。

每每我们的小车拐进小巷时,门口都会有一群小孩在等着我去和他们一起玩,那是他们的家人一早就通知了的。在这群小孩中,有一个特殊的存在。他叫阿斑,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因为他身上棕紫色的云彩,大人们都叫他阿斑,所以我们也这么叫。

他很好看,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嘴巴翘着,似乎能吃到天上的云朵,鼻梁歪而高,鼻尖常常是红的,所以我们小孩子都亲切地叫他“翘鹦鹉国王”,他也不恼,就傻傻地看着我们笑,他的笑十分有吸引力,不一会儿,我们便笑做了一团,不再喊了。

让我多年过去仍时常记起的,便是他时隔几日便会送给我几颗糖,桃子味、樱桃味、椰子味,甜入心窝。我问他为什么老是送糖给我,他说:“妈妈说,送糖是表达喜欢最好的方式。”我于是笑,笑他太过真诚的眼神,笑他不通世事。他还是淡淡傻傻地笑,又是不恼的,只是一股脑地把糖都塞衣服口袋了,又拉着我的手穿街走巷。风顺着阳光打在我的脸上,暖暖的,心也暖和了起来,鼻子痒痒的,我又逗他,说他的歪鼻子是不是只能晒到一半太阳,他笑,回我,这是国王的特权,连太阳也没办法晒到他。

大人们似乎都不喜欢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人们说他是傻子,我想,他傻吗?不,他可聪明了,还可以抓住三春鸭呢,再说了,大人们不是总说傻人有傻福吗?这又不适用了吗?大人们又说,不要和他玩,他有传染病,我不理解,那云彩多好看呀,怎么会是病呢?我于是问大人,大人却直骂我,让我别忤逆,我吓了一跳,只好收了声,避开他,转而和其他小朋友结伴了。

他来找过我很多次,但家里的大人总赶他走,我趴在窗口,看他远去,不敢开口挽留。

时间是一把锁,锁住了手脚,锁不住回忆,我常趴在可以看见路口的窗处,向那交界处望,希望他能再来一次,就一次,又一次,但剩下的,只有大人的大声唱闹和远处忽闪忽闪的人影。

冬天好像忽然就来了,也或许是我太在乎一件事,而忘了另一件事了。电视里的姐姐开始提醒人们穿衣,家里人也开始包饺子,挂横幅,只有我,依旧在那窗台上张望。大年三十那天,我们都约好一起放炮仗,大家早早吃完年夜饭,带着各家的小孩去球场空地集合,在漆黑的夜里,一片一片的花绽开,带着一颗颗星落下,人们笑着闹着,打趣这即将过去的一年。我放完了烟花,缩在角落,脑海中不知怎地又想起了小国王,他怎样了?放烟花了吗?有找到新朋友吗?不知道,也不能知道。

忽然,一只大手伸到了我面前,那是一株仙女棒,是谁?我回头,看见一个时时挂念的人—小国王,他身上透着寒气,头发湿漉漉的,似乎是被汗浸湿了。我抱住他,想他应该是温暖的,于是开始问他最近如何,是否安康。他又是傻傻地笑,看着我拿过那仙女棒,点燃,看着那光点闪亮的跳动,看着我,看着,似乎要记住什么。我又被大人拉走了,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对他的思恋,和感激。全世界的大人都以为小孩子爱吵闹,其实我更喜欢那仙女棒,私有星星,专属记忆。那没有人在意的愿望,由一个傻子,为我实现了。

后来,我回城上学,生活繁忙了起来,我逐渐忘记了幼时的翘鹦鹉国王,虽然不时会写着写着停一下笔,想一想他又如何,但总再次把他抛之脑后。

七八年前,在我又一次回到我已不再有执念的老家时,我终于在老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中听到了阿斑的去处。这时我才知道,他本是邻村的人,出了事,得了“疯病”,失了心智,家里人嫌医药费不便宜,便把他赶出了门。这虽不合理,但在乡村,也便无人过问了。他于是捡破烂度日,又因智商低下,只有七八岁儿童心智,常常饱了上顿没下顿,而街坊又嫌他皮肤有病,故不知原名,只得了个唤作阿斑的烂俗名。

老人家又说,那时我天天缠着他,叫也叫不听,很是叛逆,说完又大笑,仿佛说那话的不是他们似了。我内心听的惋惜,又觉异样,似是鄙弃了过去的我,又为阿斑无人爱而悲痛。于是我又问,那他现在如何了?老人们又打趣,说我思着他哩,而后才说,他已不见年余了,应是被家里人接回去了,那破住处也无了人,只有纸皮箱了,于是又叹息,转而饮茶,又到下午才散。

我想,他许是被接去看病了,似乎只有这样,心里才能好受些,而不至于被愧疚所困扰。我又想他大抵是没朋友了,不然怎会消息如此神秘呢?想着想着,又忆起当年,那颗糖去哪儿了?想来是被家里人丢了吧,算了,就一颗糖罢了,再说呢,我这么想着,又把这事忘之脑后了。

来源:中国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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