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悯农

2024-01-08 11:5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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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一些作者描述农民的劳作是很美丽的,引人入胜,令人神往。尤其是其展现的意境、氛围非常的吸引人。田园,牧歌,丰收,喜悦,农活在作者们的笔下是那么的浪漫,甜美,经典。我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候,并对此由衷的赞叹。

  农民的勤劳,勇敢,质朴毋庸置疑,这一点我是有切身体会的。想当年,我无数次到乡村旅行、探访,与村民们同吃,同住,同劳作,我曾得到过他们无私的关怀与照顾。这让我一生对农民心怀感激,同时对乡村的境地和生活怀有深深的眷恋。

  其实,真正的农活并不像一些作者们描述的那样值得人们津津乐道。

  参加过当年上山下乡的人绝不会对农活有这样或是那样的浪漫情怀。在七八十年代,我国也曾有过一段伤痕文学时期,从文学中我们可以知道农活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这般美好。

  我出生的时候适逢文革的尾巴,上山下乡轮不到我。但从我的哥哥和姐姐们身上,我清楚知道上山下乡是怎么一回事。那是可以把一个窈窕淑女锻炼成五大三粗女汉子的过程。

  我的农活经历说起来羞愧。在我上小学的时代,学校时常会有支农活动。当然,正而八经的农活是不用我们做的,我们也不会做,甚至是碍手碍脚,比如犁田、插秧、收割等。我们做的是除草,把稻田里的稗草拔掉;我们还协助收割,就是农民割下的水稻,我们帮着送到打谷机一旁。而更多的时候,我们要做的只是捡稻穗,就是经由农民们收割完的稻田,我们一帮学生在稻田里捡遗落的稻穗。

  真正干农活,是学校组织到农场的时候。学校在山区开设有一个农场,离学校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农场里一应农活都有,除了种水稻外,还有各种的农作物,还养了鸡鸭猪鱼等家禽。学校有规定,凡三年级以上的学生,每人都要到农场劳动两周,吃住都在农场。这是我最初的农活体验:住在简易的木板大棚里,一个大棚能住四五十人,分上下铺。清一色木板拼成的“床”,人挨着人躺一起,一人约莫有七八十公分的地盘。吃是农场提供材料,老师指导,然后学生自己动手。洗澡是有一个大铁锅可烧水,自己找柴禾,旁边有小溪,可搯水到锅里烧热。但一班学生五十多人,一个锅显然烧不过来。我们一帮男生便跑到一旁的小溪里洗冷水。当时是初夏,天气不冷,甚至白天出工还热得满身的汗。但在山区里,到了傍晚时分,天已转凉,洗冷水是要有点毅力的。到了日间干活,哪是什么活都得干了:砍柴,开荒、栽种,养家禽等等。想想也真可怜,都还是九到十岁左右的孩子哪。所幸,时间只有两周,而干活的时候也并不讲究效率和结果,甚至是体验多于实践,否则只怕有不少同学难以撑得下去。当时甚至还有学生逃跑回家,我就是其中一个。只不过,我回家一晚上后,第二天又主动回来了。

  到我上了初中后,父亲不时会带我到农村住上一阵子,这时我才真正看到了农民们真实的生活,知道了农活是怎么一回事。当时我到农村纯粹是玩乐,有兴趣的时候便与相熟的农村孩子一同干活。没兴趣的时候便满山的奔跑,抓鸟,寻野果。当我与农家孩子务农的时候,我知道了,“锄禾日当午”不是诗意,而是煎熬。我不说别的,一次收割遇到下雨,在田地里是无处可躲的,何况农村的孩子们也没有躲雨的概念。下雨同样是干。直到到时间回家时,一行人脱下湿衣,我自然也不例外。这时怪异了,一众人等个个黑得象泥鳅,只有我一个人身子白白的像个怪物。这引得路上的农村女孩惊叫“好白啊”:一个说像白面饼一样;一个又说像牛奶。说得我赶紧披上了湿衣裳。到了后来,十多二十年后,当市场上流行起防晒服、太阳帽、太阳伞什么的时候,我是持怀疑态度的。试想,乡下的村民个个浑身晒成古铜色,男女都一样,难不成他们劳作的时候没穿衣服?穿着衣服依然晒成一团黒碳,可想而知“锄禾日当午”是怎么一回事。从另一个情景同样可以说明农活的实质。每到农忙时节,所有的农民无一例外都要瘦几斤。十天半月的时间瘦了几斤!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在我们总是喜欢引用“日出而作,日入而栖”来赞美田园生活的同时,村子里的人们,不管是七八岁的孩子,还是大至五六十岁的老人,个个是天还乍黑,估计是清晨五点半左右便出门,到晚上深夜十点左右回家。这哪来的日出和日落?有一个现象我说不出是感慨还是感叹,那是在九十年代,我已到特区工作。当时公司里有的同事每到农忙时节都要请假回乡,帮助家里务农。每到他们返厂的时候,不管男女,一个个精干得像段邦邦响的木头。这就是文人们描述的田园生活,是牧歌,是“采菊东篱下”。

  有人或许会说,这是在农忙时节,如是在农闲时候,农民会清闲很多。不是的,农闲时节自有农闲时节的活,比如修堤,筑坝,砍柴,饲养、农副业等等。农活,只要你想干总是干不完的。

  农民那种古铜色的肤色,那种四五十岁已经沧桑的脸容,在文人眼里是艺术,是美:健康的美,岁月的美。唯独不知道这是沉重,是艰难。

  网上曾跑出过一张相片,是一个五六岁的农村男孩,哭着挑着一小担秧苗踉跄着向前。这张相片搞笑了千千万万的人,包括我。其实,在农村来说,五六岁的孩子参与农活很正常。我在乡村居住的哪户人家,八九岁的小女孩已经和大人一起劳作了。在夏日里,女孩回到家时,头发湿得像是从水里出来的一样,脸庞晒得火红火红的。“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们的孩子们在朗诵这首诗的时候是体会不到真实的意义的。

  谁都会谈经验,说阅历:去看望老家的外婆、探访乡下的亲戚、去趟西藏就觉得自己有了丰富的阅历,便感觉自己看透了人世,这何其轻率啊!当你的肤色曾经和土地的颜色一样的时候,我相信你是真的有阅历的,否则还是藏拙的好。我真不想写如下的话,但骨哽在喉不吐不快。当年被下放的“臭老九”们,其实他们受到的伤害是精神层面远大于躯体:他们住的“牛棚”是农民常住的;他们吃的是农民家常食物;他们做的农活甚至远比不上真正农民的劳作。从作家张贤亮的《绿化树》所描述的现象便可见一斑。当然,那些受非人折磨的除外。我在此向受迫害的前辈们致敬!

  我们的民族一直崇尚英雄,英雄不全是手握钢枪和利剑的,手握锄头,手握铁锤,手拿着粉笔,拿着手术刀等等同样是英雄。英雄就是无愧于自己的一生,无愧于孕育人类繁衍生息的土地,不管他是从事何种职业。

  如今回想,当年的上山下乡也未必全都是坏事,最起码懂得如何面对生活中的挫折与艰难。像国外服兵役,所有大学生在上学前到农村务农三年,这未尝不是件好事,不管是对国家,对家庭还是对个人。我们的现代青年太安逸了,他们能扛得起家庭的责任,社会的压力,国家的未来吗?时下的“网抑云”“葛优躺”“好像要虚脱”不是没有原因的。最起码,我们文化人是应该要到乡村,到社会一线去经历一番。待经历过之后,你再写出的风花雪月必定会和原来的不一样。李白和杜甫是不一样的;欧阳修和苏东坡是不一样的;唐伯虎和王明阳是不一样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大江东去浪掏尽。”这等词句不是坐在茶肆、酒馆,在温柔乡里长大的人所能作得出来的。

  多年前全世界火了一阵冰冻活动,后来因有渐冻症患者袒露了心声而停止。但有没有人想过,讴歌浪漫的牧歌式田园生活是否也会伤了农民们的心?记得当年我曾问过一同劳作的农民,我说我在影视上看到的农民,不管是插秧还是送公粮都是喜气洋洋,欢天喜地的。我的农民朋友回答我的是很不礼貌的。

  值得庆幸的是,我国农业如今已进入了高科技发展阶段,机械化,自动化,甚至是智能化已经开始在华夏大地上展现。锄禾日当午慢慢会成为历史。不得不说,这是广大农民群众的福祉。而推广农业机械化的人们的确是功德无量,福泽千秋。

  真希望能看到作者们描述的优美、恬静的田园景象是广大农民们真实的生活。

来源:中国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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