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

2024-03-27 16:3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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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认为“花神”是位妩媚多姿的窈窕淑女,那你就大错特错啦。我们这位“花神”名叫“胡召”,是个六十多岁的干糟老头儿。世人称其“花神”,是因为他特别爱花的缘故。

走进“花神”普通的农家小院,映入眼帘的是各种各样的花草。院正中是一大簇鲜红的月季,四周映衬着粉红的牡丹,浅黄的美人蕉,还有许多不知名称的五颜六色的花卉。三棵木槿树遮住了后院的天,一片太阳花覆盖了进屋的路。门台摆满盆花,房顶垂下吊兰。陈旧的方格窗户,因有翠竹摇曳更显得优雅自然;腐蚀的蓝砖墙壁,因有藤萝攀爬更具有田园色彩。

这些花草,有的是“花神”从市场上购买的,有的是自己在家培育的,有名正言顺从别处移来的,也有乘人不备顺手牵羊盗来的。当然,胡召也像孔乙己“窃书不能算偷”那样,他坚信,盗花也不能为过。种花是为了装扮世界,美化环境,供人欣赏,悦人心目。这纯是高雅人之行为,即便盗他几棵花草,也不能与“窃贼”相提并论。

胡召虽然爱花,但并不识花。养花数十年,很多花草叫不上名称,只凭自己的认知水平随意起名。比如,“凤仙花”,常被女孩子用来染指甲,于是他便称之为“指甲草”。“牵牛花”的形状很像喇叭口,于是他便称之为“喇叭花”。“仙人掌”仿佛打人时伸出的巴掌,他干脆称之为“二巴掌花”……

且说夏初这日,胡召从亲戚家喝酒回来,迷迷糊糊,晕头转向,他抛弃大路,只走田埂,踉踉跄跄拐到一田间菜园。园内无人,但草庵里有现成的床铺。已头重脚轻的胡召毫不客气地躺在床上,呼呼入睡啦。

日薄西山的时候,胡召醒了。虽然还有些头痛,但意识已经清醒。他记得自己从亲戚家出来时推着自行车,因不慎右脚还踩上了一块儿雪糕,弄脏了刚换的新鞋。可眼下自行车不知丢在何处,脚上的新鞋也只剩下一只。天已傍晚,又在田间野外,去哪里寻找丢失的东西呢?正懊悔不迭之时,眼前忽然一亮———草庵左边不远处,浓郁的菠菜掩映中,一朵朵鲜花正迎风招展。胡召即刻忘却了丢车的烦恼,奔向花丛,近距离欣赏。花儿并不多么出色,红紫相间的花瓣,淡黄色的花蕊,灰不溜丢的叶子,但连体成片,高低错落,微风吹拂,花浪翻滚,倒也婀娜多姿,别有一番景致。

胡召顾不得多想,返回草庵,找出铁锹,急不可待地掘出十多棵。又从草庵旁寻一塑料袋将花儿捆好,望着村子方向,匆匆离去。

回家后自然是栽种,浇水,遮荫,施肥……十多棵“新花”(凡新近移来叫不上名称的花,“花神”一律称之为“新花”)虽部分死亡,但成活的几棵,争奇斗艳地盛开着。

“花神”每天都这样徜徉在花海,沉浸在自己幸福的小天地,春风得意,心旷神怡。

可是,前几天,那个卖豆腐条的中年妇女赞美完“新花”之后提出的条件令“花神”几夜未能安睡。豆腐条妇女说:“等这些花败啦,把花骨朵卖给我。我给你老叔一条‘黄鹤楼’的钱。”

“花神”茫然:我种花从不卖钱。真正某个品种多了,我就无偿送人,谁让喝酒还可以,要钱是万万不能的。用花换钱,太不地道,太不高雅啦。更何况,你不要花,只要花骨朵,我就更不会收你的钱了。你放心好了,等过了花期,你只管来取,我不会要你分文的。

豆腐女说:“那好吧,咱一言为定,所有的花骨朵全卖我。”为慎重起见,她要把当天卖豆腐条的钱——112元,留给“花神”,作为定钱。

“花神”说,说好不要钱,干吗还下什么定钱?只管放心,我胡召红口白牙,说话一锤定音,绝不会出尔反尔。

豆腐女很满意,推着豆腐车沿街吆喝着离开了。可半小时后她驮一件“嘉宾郎”又回来了。她说,不花几块儿钱心里不踏实,老叔既然爱喝酒,就送一件酒作为信物吧。

平生爱酒的“花神”,自然见酒眼开,欣然收下。但他仍有点不解,这“贵宾郎”大概一瓶得三十多,这一箱恐怕得二百元钱吧。几棵残花败柳收人家这么重的礼,太不够交情啦,也太有点不可思议啦。

“酒,我收下,这花骨朵也给你留下。但你得明确告诉我,这花败后结的骨朵有什么用处。”

豆腐女见“花神”果然不知,神秘地问:“老叔真不知道这是大烟吗?”

“花神”惊愕:“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你用它干什么?”

“我把它加工后掺在豆腐条里,味道特别鲜美。我的豆腐条供不应求,原因就在这儿。”

原来如此。

“大烟是鸦片的俗称,就是电影电视新闻广播经常讲的海什么因冰什么毒的原材料,是国家禁止栽种的植物品种。”

这是那天豆腐女走后,“花神”从当教师的远房侄儿那里了解到的知识。

教师侄儿还说,栽种大烟超过了十棵,就是违法犯罪,就该受到法律的制裁。“花神”倒不怕制裁,他的大烟成活九棵,还不够侄儿说的绳之以法的数目。问题是,豆腐女把这东西掺入豆腐条,销向社会,还说独有风味。若真让人吃得上瘾,不能自拔,自己岂不成了助纣为虐的罪魁祸首。

不行,绝不能做祸及百姓的勾当,也绝不能让豆腐女的阴谋得逞。自己虽没什么知识文化,但鸦片战争还是知道的,林则徐还是知道的,那个慈禧太后我也知道是个孬好人。尽管自己当时拍着胸脯指天发誓,尽管红口白牙立下了保证,但若把煤炭吃进嘴里牙就会变黑,说话就不能算数。你豆腐女送的“嘉宾郎”我已喝了两瓶,但我胡召绝不会亏欠你人情,好办,明天买两瓶补上还你。可这“大烟”片刻也不能让它生长了。“花神”披上衣服,打着手电,三下五除二把九棵大烟连根拔起。又找来一把菜刀把花茎剁个粉碎,丢进了垃圾坑。

数天后,“花神”借最后一瓶“嘉宾郎”的威力,赶到五里外自己曾醉卧过的那个菜园,似一只闯入羊群的下山猛虎,张牙舞爪;似一位杀入敌阵的威猛将军,叱咤风云。他不顾男菜农的笑容相迎,热情递烟,也无视女菜农涕泪交流,苦苦哀求,挥起铁锹,把隐藏在菜田里的大烟铲了个精光,胜利而归。

来源:中国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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