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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清平《流转》:新时代的土地“情歌”

2025-12-01 12:3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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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引导农村土地经营权有序流转发展农业适度规模经营的意见》,但到目前为止还较少见到直接回应这一国家土地政策的文学作品,王清平的长篇小说《流转》或可被视为较好的文学实践。

让农民在土地上实现梦想

《流转》以牛铃山下的马蹄庄、牛角庄、蔡庄作为乡村背景,以运东市作为乡村的对照场景,以马家、牛家、蔡家的第二代为人物主线,借助富于戏剧性的情节、错落有致的冲突,生动表现了近十年乡村转型时期的城乡生活,特别是实施土地流转政策在农村引起的种种反应,以及土地流转过程中遇到的阻力和挑战。作品顺应时代需求,体现出作者对社会现实的敏锐关注。

为了更真实、更生动地书写土地流转这一主题,作者并未将故事的背景单一地置于乡村,而是同时将城市生活纳入表现的视野,从而突破了一般的乡村题材小说的场景局限。“城市—乡村”之间的往返切换,拓展了叙事的空间,丰富了叙事的维度,提升了叙事的张力。相应地,在表现土地流转这一重大题材的同时,作品还暗含了农民工这一副主题,并触及了改革开放近50年来几代农民的两难处境:“城里没家,却偏偏要在城里工作。乡下有家,却偏偏难得回家。城里有梦,乡下有家。”国家土地政策其实也暗含了这样的理念:让农民回归土地,并且能在自己的土地上实现梦想,从根本上解决梦想与家园分离的局面。从这个意义上说,王清平的《流转》触及的不仅是一个“点”,更是一个“面”。

《流转》通过一系列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折射时代风尚与改革的壮阔波澜。作者将土地流转的“戏份”重点交给主人公马大成。这个来自牛铃山下马蹄庄的青年,集高考落榜生、城市打工仔、工程包工头、土地流转的先行者等身份于一身。他沉浮起伏的十年,也是中国社会急剧转型的十年。马大成作为主要人物,是作品的“中轴线”。他串联起城乡形形色色的人物:传统的农民、几代打工人、官员、奸商……在马大成这一人物的塑造上,作家王清平大致采用的是拜伦塑造唐璜的方式,即让主人公有尽可能多的机会去经历和接触各种社会场景,通过他的“行动”展现社会结构中官、商、民的方方面面。王清平善于以“对照原则”塑造人物。开发商吴立仁、包工头曾家胜的阴险邪恶,让马大成正直的人格更显光辉;堂弟马大强的滑头滑脑,衬托出马大成的沉稳;妹妹牛艳丽的少不更事,使姐姐牛艳红这一形象更加丰满。值得注意的是,牛艳丽在《流转》中不算重要人物,甚至是一个让读者颇为不愉快的形象:沉迷于手机、寄生于网络、喜怒无常、没有担当。然而,作者对牛艳丽的塑造极其成功,她是一个最为“原生态”的人物形象,身上集聚了“Z世代”的诸多特征,正像司汤达认为当时的法国至少有20万个于连那样。《流转》还塑造了一批“中间派”“小人物”,正如莎士比亚的历史剧并不只是将剧情置于王宫生活,而是也通过平民社会表现历史,作家在表现土地流转主题时,通过众多性格各异的普通人的悲欢离合,展现出一幅真实、生动的时代画卷。

乡村的复调与泥土的气息

王清平善于设计悬念,并疏密有致地推动情节发展。《流转》以马大成因为高考落榜面临“踩代”、进城务工、成为包工头、与奸商周旋较量、回归故土、推动土地流转为情节线,将一个高考落榜青年的成长史与时代发展的主旋律巧妙地交织在一起,构成个人成长与社会发展的“复调结构”。《流转》共分为十七章,前三分之一是铺垫,是矛盾积累,也是“播种”悬念;此后各章,则是矛盾爆发、冲突加剧、悬念揭晓,全篇在情节发展上呈现出抽丝剥茧的效果。从小说的第七章《讨薪》开始,冲突设置越来越密集,尤其是马大成在第十章《流转疑云》、第十二章《唤醒梦魇》和第十七章《沸腾的牛铃山》中的三次流泪,给人以深刻的印象。几次流泪,情景不同,在推动情节上发挥了很好的作用。前两次流泪,是因为姑妈以及姑妈家的蔡玉芹,是悲伤而泣,暗示世事凄苦;最后一次是他看到了土地流转的初步成效,是喜极而泣,体现出浮士德式的圆满。

《流转》的背景是苏北农村,确切地说,应该是作者长期生活和工作过的宿迁。他笔下的运东,指的应是宿迁市区;他落笔的乡村,当是他的老家泗洪;他所写到的清平湖,应该就是洪泽湖。可以说,《流转》也是一部反映农村题材的乡土小说。其乡土气息特别体现在酒文化上,以及叙事和人物语言上。首先,作为项王故里的宿迁是酒乡,浓郁的酒文化洋溢于整部《流转》。作者也善于借助酒来铺展情节。小说中,不管是写亲人团聚,还是商海风云,酒都是其间活跃的元素。“见酒走不动路。”“闺女是酒坛子,我有两个酒坛子,这辈子不缺酒喝!”“尿不到一个壶里,喝什么酒!”这些带着浓郁乡土气息的语言,把酒乡人对酒与人生的认识表现得淋漓尽致。其次,王清平在小说中使用了大量的民间俗语。这些俗语、谚语或歇后语中有些是泗洪一带特有的,包含了许多宿迁意象,比如藕、螃蟹、驴、磨等,体现了民间日常生活的智慧,也有很多表述是作家根据民间俗谚进行化用或活用,为作品烙上了鲜明的地方印记,这种“处境化了的”(contextualized)语言,透出浓郁的乡土气息。

“踩代”与超越

王清平在《流转》中多次用到“踩代”这个词。这是一个农耕色彩很浓的方言词汇。笔者向多位方言学家求证但均无果,经过辗转了解才发现这个词只在泗洪的青阳镇一带用得比较多,指的是在贫苦的农耕年代,父辈都希望子女能出人头地,以后不用再种田。如果祖上是农民,子女未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而继续种田,那就是“踩代”。《流转》中的主人公马大成高考落榜,他的父亲马万里便觉得儿子“踩代”了,跳不出农门了。在得知儿子上不了大学的第一时间,马万里便决定回家盖一座石头楼房,意思是:儿子要跟祖先一样继续做农民了,要为他盖房子娶媳妇。不过,在马大成看来,如今,踩代不踩代已经成为一个相对的概念。他到运东城里做了包工头,似乎是摆脱了踩代的宿命;可最终又从运东城里退出,回归牛铃山村,搞土地流转,做新型农民,似乎回到了踩代的老路。然而,新型农业与传统农耕已完全不同,全新的土地理念颠覆了千百年来的旧观念,正如马大成对父亲所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我不想像你们那一代一样把儿子的胞衣丢在打工城市。我没踩代,我是在超越。” 故事是小说的灵魂,语言是小说的血肉,处境化的语言是一部小说根植于其中的土壤。从“踩代”一词便可看出语言在《流转》中的叙事建构作用。

王清平的《流转》无论在主题设置、人物塑造、情节推动、叙事语言等方面,都达到了较好的水准。其生动的形象,错落有致的冲突,非常适合影视改编。王清平惯常写官场小说、商海小说,他的《干部家庭》《官场玩偶》《秘书天下》《守望官阶的女人们》《骗商》等作品都产生过一定影响,如今,他通过《流转》转向农村题材创作,这一“华丽转身”显示出其小说创作在题材上的宽度,更为时代奉献了一曲意蕴深厚的土地“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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