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当今一些年轻的小说读者,陈世旭的名字可能是陌生的,但在四十几岁以上的读者中,对小说家陈世旭应该较为熟悉。在中国文坛没有设立鲁迅文学奖之前,陈世旭就获得了多次的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和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那一批成名的小说家一道,备受文坛瞩目。而今,他依然宝刀不老,出手篇什给人以惊喜。正如这篇《那时明月》一样,不仅鲜活、璀璨,更有一种对历史钩沉赋予的文化厚重感和时代的强劲之光芒。
小说结构分为《仲夏夜》《封缸酒》《清明柳》《临江仙》四个部分,清新、飘逸,意境优美,蕴含丰腴。《仲夏夜》对应《封缸酒》,《清明柳》对应《临江仙》,具有丰富的诗学美感和对自然物候的观照。使文本于史实中不感沉重、压抑,人性中迸发着淳朴、坚持,时代中有着鲜活内蕴流动,人文思想情怀有着进步与追求、坚韧与开拓、传承与坚守。陈世旭诗意地呈现上山下乡时代的几个青年人生命运和爱情故事,笔触简约而精准,构思独特而奇妙,技术性联动厚重的文化感,给人以惊艳。
《仲夏夜》月色很美,但在这月色下掩盖着浓重的荷尔蒙气息与人性扭曲的嫁祸于人的罪恶,万幸的是,人的淳朴回归规避了一场政治错误,小说给人以美好的收尾又延续着未来的可能性。
《封缸酒》借助酒的豪情取悦于“城市人”,想改变个人命运却未必。如果说《仲夏夜》是这部中篇小说的开端,那么《封缸酒》则是就人性寻求“脱胎换骨”的懵懂发展期,掀开了在那个特定时代即将结束后本能地“追求”使然。从懵懂到豁然开窍,发现“美洲新大陆”一样的改变自我命运的“大鼻子”找到最终症结,情愿与不情愿都在成为“城市人”这一根筋上变得舒朗和豁然,人性萌动下的自我命运从而顺畅。
《清明柳》从标题上看,似透着死亡与祭奠的气息,而事实上有着折柳送君之意蕴。“烂李子”的壮志豪情换得一镐头下去的“回报”,你能不怀疑人性暗藏的阴险适时得以出包化脓吗?而故事中潜伏悲壮的爱的蠢动,硬生生地被这一镐头幻灭。陈世旭的白描写法在这里勾勒出精准的典型性人物形象,让人感觉出海明威的诗意简约、卡佛的机智极简、贝克特人物对话的断裂感等等。整部小说高潮在此演绎,硬汉子的悲壮被推向顶峰。人性的凶恶也在此持续观照。
《临江仙》的文化艺术意蕴与改革开放的时代脉络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下放”或者知青系列人物的时来运转,各自的命运都在时代大舞台得到呈现。陈世旭用《临江仙》这个故事作为小说结尾,不仅仅是时代春风映绿大江两岸,给人以新生活的开始,更在于他一贯反映知识分子小说的主旨与开掘。从文化艺术学视角,做这样深层次的专业性书写,不仅在文本上对文化与时代脉搏的捏合,更是在宽泛的经纬上展示作家的大文化架构与精神向度,为今天的读者和时代奉上一道丰美的文化盛宴。
这四个部分虽然独立成篇,但整体衔接得非常紧密、连贯,以《那时明月》为标题,是诗意的象征,更是洋溢着爱情和人生的瑰丽与美好。作为一个优秀的小说家,陈世旭对文本的成熟度和写作肌理的辽阔与审美创意上有着深度的考量和开掘。这篇小说以爱情为主旋律,书写几位“下放”青年人生际遇的善恶美丑,反映社会历史特定时期和改革后,人生正道与对知识文化的追求和传承,不论是当下还是未来,都给人以警醒与奋进,给人以希望与坚守。我们深信,那时明月依旧鲜,在变的是社会和岁月,不变的永远是人心正道和对道德的操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