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新春人物丨当代作家 朱大路 作品年刊】

      朱大路，上海人，1947年出生，1965年进《文汇报》社，2007年退休。其中，在“笔会”副刊编杂文20年。高级编辑，上海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写作学会杂文专业委员会副会长，全国各地杂文学会联席会组委会副会长，上海浦东新区杂文学会会长。著有散文杂文集《乡音的色彩》等三本，报告文学集《盲流梦》，传记集《上海笑星传奇》，长篇小说《上海爷叔》等四本，主编《杂文300篇》等三本。先后参加全国各种散文、杂文大赛，七次获得一等奖，四次获得金奖。

好莱坞，你怕什么

　　我的中学同学江忠耀，当年考入上海戏剧学院，后来分配进上海电影制片厂，再后来又移民美国洛杉矶，如今成了一位既是画家、又是编剧的爱国华侨。

　　1987年，江忠耀被上影厂派去，协助好莱坞导演斯皮尔伯格在沪拍摄《太阳帝国》。那时，他还是壮年人，一头黑发，一条领带，英俊潇洒，现如今，已是白发披肩，有点像外国法官戴着白发头套了，有的外国友人干脆叫他“爱因斯坦”。

　　他是艺术家，在美国，看到过很多，听到过很多；出于职业兴趣，对好莱坞电影也作了多方位扫视。他对颜色是敏感的——觉得奥斯卡颁奖典礼“太白”（都是白皮肤的演员得奖），好莱坞影片的主角也“太白”（都是白人在救地球、救人类）。怎没有黄皮肤的中国人担当主角？

　　他了解到，好莱坞也想拍中国人，却瞻前顾后，缩手缩脚，担心第一主角是中国人，影片拍摄拉不到投资人；担心投资下去，票房不佳，收不回成本。

　　江忠耀不开心了，他发问道：好莱坞，你怕什么？

　　越到老年，他的艺术细胞越是活跃！吃饭也在想，睡觉也在想：如何让中国文化在好莱坞开花结果？是啊，单单在好莱坞影片里注入一些中国元素，加一些中国配角演员，或在中国选一些拍摄现场，怎么够呢？必须要有一部以华人为第一主角的影片。

　　于是乎，一个名叫《梦龙——另一宇宙归来》的电影剧本，在他手中诞生了！

　　《梦龙》参照江忠耀本人的经历，描写中国艺术家在美国的生活，现实与超现代结合，地球与外星人结合，传统手法与科幻结合，想象力十分丰富，连万年后地球的生活及另一宇宙外星上的生活，都在剧本中跳出来了。

　　第一男主角“梦龙”是华人，颠覆了好莱坞一向以白人为第一主角的惯例。整个剧情，跌宕起伏，有“梦龙”随外星人飞碟飞向另一个宇宙；万年后的地球；海底古城墙的迷茫；龙首与长城；《太阳帝国》中的中国美工小子；长城上空的飞翔；世贸大厦遭“9•11”恐怖袭击；龙首失窃，白鹤之死；龙首争夺，女主角海莉遇难；外星上的“地球博物馆”。至于后面“宇宙声光艺术团”的演出，更是夺人眼球——

　　A.星空

　　B.（1）“飞天”表演

　　（2）“反弹琵琶”表演

　　（3）“飞火轮”表演

　　（4）“外星宠物”——麒麟的表演

　　（5）凤凰鸟的飞舞

　　C.“宇宙欢迎你！”“另一宇宙欢迎你！”

　　（1）外星文字，焰火

　　（2）英、中文，焰火

　　D.宇宙里的神话

　　剧本中，假名与真名相结合。当年我们班级的同学里，不少人的名字带有正面意义。有趣的是，剧本中男主角“梦龙”小时候的同学与伙伴，出现了这些名字——例如，巫为民的“为民”，许迎光的“迎光”，凌海燕的“海燕”，汪义方的“义方”。而鄙人的名字叫“大路”，虽属大路货，即一般货，但“大路”总比“小路”宽一点，所以也忝列其中。

　　曾经，南加州大火肆虐，烧掉许多房子，给人的生命与财产带来巨大损失。江忠耀拿着剧本，忽发奇想：何不将南加州大火的镜头加进去，让中国龙吸足太平洋水，扑灭这场大火？

　　一个新的构思又在酝酿中了！

　　进军好莱坞，就是在电影方面实现“中国梦”！江忠耀想邀请他的老朋友斯皮尔伯格来导演，并由斯皮尔伯格出面，邀请英国科学家霍金担任此片的科学顾问。

　　霍金的心思，江忠耀早就“侦察”到了——在英国某电视台一档采访节目中，霍金表示他十分想在英国“007”电影中饰演反派角色，然而未能如愿。因此，想帮霍金圆他的电影梦，拟请霍金出演《梦龙》中那位外星派驻地球的全权代表——霍布金。

　　霍金演霍布金，奇思妙想！

　　不料，天有不测风云，霍金去世了。无奈，只能另选演员来饰演霍布金。

　　还有，让那些为中美文化交流流过汗水的人士，以真名和真身出现在故事情节中。

　　可以说一下的是，老朋友斯皮尔伯格已看过《梦龙》的剧本了。他发话说：投资人不宜太多，越集中越好。

　　啊！“梦龙”身上，携带着一个又一个梦想！而这个世界上，关于“梦想”的诗句很多，这里，借用一句来送给江忠耀——

　　“养一朵梦想，等待它发光。”

水火

　　在加拿大的渥太华停留时间很短，却让我看到了一年出现一次的画面。唉，我的眼福不差，都让我遇上了！

　　国会大厦前的广场，相当宽阔。这天，我们刚到，就见广场左右两边，各摆着一排栏杆。中间站着几个加拿大警察，警惕的眼光扫视四周。

　　不一会，有一大群人，举着土耳其国旗，排队走来，聚集在左侧栏杆后面。另一大群人，举着亚美尼亚国旗，排队走来，聚集在右侧栏杆后面。

　　我却纳闷：接下去会发生什么？突然，震天撼地的喊声，分别从两侧爆发出来。左侧的人挥舞拳头，朝对方喊口号；右侧的人不甘示弱，也向对方喊口号。分明是在对骂！声音有节奏感，此起彼伏，一刻不停，好似训练过。

　　一旁的外甥女婿，熟谙世界史，他告诉我，一百年前，一战中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在与俄罗斯交战时，对亚美尼亚人不放心，采取迁徙隔离驱逐政策，使大量的亚美尼亚人死亡。亚美尼亚认为这是种族大屠杀，此结论得到许多国家认同，但土耳其不承认，双方为此结怨了一个世纪。

　　这时，警察走过来，对我们说：“如果我是游客，就不站在这里了！”

　　但大家似乎并不想离开。亲戚中那位长得很漂亮的侄媳妇，在两群人中间做了个同样漂亮的“叫停”手势，还让人拍了照。我笑着对她说：“你果真能叫停他们，下一次评诺贝尔和平奖，或许能当候选人了！”

　　站在广场上，我沉思良久。一转身，看见了身后的“长明火台”——这是一个圆坛，中间突起的部分，是熊熊燃烧的火；火的四周，紧紧围绕着水，水翻动着泡沫，呈三百六十度的态势，涓涓流到坛的边沿。火台周围，雕刻着加拿大各州的徽章，以及各州加入联邦的不同日期。

　　我担心水会熄灭火，但听说，这火已燃烧了近五十年，水与火也长期和谐共处，相安无事。

　　我被这水火相容的场景震慑住了，这简直是近五十年的光阴所酿造的一首诗！

　　水与火能互相宽容，人为何不能？曼德拉不就是这样的吗？他说：“当我走出囚室、迈过通往自由的监狱大门时，我已经清楚，自己若不能把悲痛与怨恨留在身后，那么我其实仍在狱中。”“这异常的人类悲剧太过漫长了，这经验孕育出一个令全人类引以自豪的社会。”“治愈创伤的时候已经来临。消除分隔我们的鸿沟的时刻已经来临。创建的时机就在眼前。”他用宽容来告别历史仇恨，他以和解来消除民族对立情绪。一句话：他让水与火和睦共处！

　　眼前的国会山广场上，两侧的旗帜仍在挥舞，双方的对峙仍在继续，高分贝的喊声依旧刺耳。

　　我们只是游客。我们只能离开。

　　天倒是很蓝，云倒是很白。蓝天丽日，本可以映衬出更多和谐的美景，可惜，这个世界，只有一个曼德拉！

补课

　　来到古巴，碧水白沙、椰风海韵，自不必说，单是甜美的蔗糖、浓郁的咖啡、粗壮的雪茄、醇香的朗姆酒，就让人醉而忘返。如果在酒吧听吉他弹奏，还能欣赏到一曲耳熟能详的民歌——《鸽子》。

　　而且听说，他们实行免费教育，免费医疗。

　　当然，也有值得商榷之处，你懂的。

　　我们住在一个海滩宾馆，属三星级，离哈瓦那半个小时车程。糟糕的是，此宾馆的自助餐厅，苍蝇特多，满餐厅飞舞，叮在美食上，尽情享用。最多时，一张桌子十四、五只，也不见服务员赶一赶。还有两三只麻雀，也飞进来，凑热闹。倘若哪只雀儿一时兴起，屙一泡鸟屎在奶油蛋糕上，这蛋糕就五味杂陈了。我想到此，就反胃。你说你三星级宾馆设施不如五星级，这讲得过去，但如此优待苍蝇麻雀，岂不代表着一种落后？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为避免苍蝇麻雀污染，我们几个亲戚略一构思，便想出了妙法：选带壳的吃，比如香蕉、白煮蛋等；选刚煎好、热腾腾的吃，比如煎鱼、煎肉等；“深挖洞”，掏出压在下层的饭菜吃。

　　向宾馆总领导提意见，她倒是很虚心，愿意改。第二天，苍蝇果然少得多了，说明事在人为。可第三天起，这小动物又漫天劲舞了。

　　还有，宾馆大堂的那扇玻璃门，沉沉的，卡在地上，拉不动。为了不让蚊子飞入，外边的宾客进门，“嘿唷、嘿唷”，使了吃奶的劲，将门拉开再关上；里面的宾客出门，“嘿唷、嘿唷”，使了吃奶的劲，将门拉开再关上。从早到晚，进进出出，不停地上演这幕累人的戏。这也太落后了吧！宾馆工作人员对此熟视无睹。他们不能想想办法、装个滑轮，让宾客省点力吗？我问：“这里是私人承包制吗？”有关人员一脸庄严，答曰：“我们古巴全是国家所有制的！”难怪，大锅饭吃惯了，何必费神费脑去关注份外事？又不增加我一比索工资！

　　还有，贫穷。我的几位亲戚中，大舅子最喜欢访问居民家庭。但几次联系都受阻。直到离开古巴时，地接社经理才道出真情：“这里每家每户都人口众多，往往有十来个人，居住条件拥挤，无法接待外国人参观。实在找不到可以接待的家庭。”我们去哈瓦那三四天，大舅子穿街走巷，回来后他感叹道：“和上海的小弄堂相比，这里的小弄堂更窄，只有一米宽左右，往往是黑乎乎的，没有路灯，地面也不平。每五六米，会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里面就是一户人家。墙壁上还加挂了数不清的水管、电线。”这里工业品奇缺，中国制造的两角五分一支的圆珠笔，成了抢手货。大舅子描绘自己赠送他们圆珠笔的情形：“这下可好了，引来了楼上楼下的男女老少，一下子围住我，伸着手等我发笔。三十六支一盒的笔，几十秒内就发完了，还是有多人没拿到，只能笑脸相陪。”

　　阴暗狭小的民居，无力维修的房屋，满街奔跑的老爷车，不能联网，不能使用信用卡与借记卡，二、三十美元的月薪，贫穷线上的人人平等——这样的状况，需要改变。

　　别无他途，只能补课——补商品经济的课。就像没上过中学的人径直去读大学，由于中学阶段的知识先天缺门，不懂得大学的课程怎么上，只得回过头去，请中学教师补课。

　　所幸，他们现已准备并开始打开大门了。

　　格瓦拉效力过的国度，流传过名曲《鸽子》的国度，我企盼你像鸽子一样，振翅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