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

2023-02-07 08:4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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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不识银杏,只知白果树。为何?因为邻家有一棵白果树,高大繁茂,足有挑水桶那么粗,个把人是合抱不过来的。一到秋风瑟瑟,邻家小子就怀揣炸得喷香的白果子,时不时地抠出一颗来,炫耀一番:“香呦!闻闻吧?好吃呢!你家不得吧!”的确,我家没有,只好看着别人吃。虽没露出馋样,口水却在嘴里打转转,无奈用舌头团团,强咽入肚。这情景真让我羡慕了好几年。不知何故?在我小学毕业那年夏天,邻家来了好多人,连根带土,挖掉了白果树。后来了解得知,邻家为了生计,忍痛割爱,把白果树卖给了做砧板的厂家了。从此,再没有邻家小子那神气的样子了,不过也着实让我叹息了好一阵子。那时起,我对白果树的印象就是果子可以炸了吃,树干可以做砧板,至于其他,我就啥都不知道了。

后来考上师范去了泰州。巧得很,学校西北角——食堂后身也有几棵白果树。每每秋霜浓重时,白果树叶黄艳艳的,在夕阳映照下黄得更加强烈,逼迫你的眼球,煞似亮灿灿的金子。那挂在枝头摇曳的黄果子有时也随黄蝴蝶一同飘落而下。经同学介绍说,才知道白果树还有一个名字叫银杏。一提起,就立马想到越剧《梁祝》里祝英台跟前那个活泼可爱的小丫鬟,也叫银杏,爱屋及乌,忒喜十八相送那一幕。由此,时常到学校图书馆去翻翻古诗,有关银杏的诗句也不少,不过能熟记于心的就只三四首,有唐人王维的“文杏栽为梁,香茅结为宇。不知栋里云,当作人间雨”;有宋人葛绍体的“等闲日月任西东,不管霜风著鬓蓬。满地翻黄银杏叶,忽惊天地告成功”;有诗人欧阳修的“鸭脚生江南,名实未相浮。绛囊因入贡,银杏贵中州”;还有词家李清照的“风韵雍容未甚都,尊前甘橘可为奴。谁怜流落江湖上,玉骨冰肌未肯枯”。从此,我的记忆里对银杏又多一层了解,银杏可作人名,亦可入诗。

回乡做了教师后才真正知晓银杏的妙处。首先值得说的,银杏处处是宝。叶,翠玉成金,晒干装枕,入药通血;肉,先甜后涩,不久就麻麻的,连自己的舌头也不知去向了,可作麻醉剂;果,壳白,果肉透亮,有点泛黄,能作菜,可炸可炒。

再者在扬州,银杏最为古老。数数,有好多处,石塔寺旁七八棵,校场口前两三丛,琼花观里一两排,天宁寺内三五株。这些都是隋唐遗轶的,或高则遒,或粗则老,形同枯槁,质硬似铁,虽经千年风霜雨雪的洗礼,却愈发弥坚,郁郁苍苍。银杏不在少的当数瘦西湖,其里里外外约千百棵,或单,矗入云端;或簇,俊朗不已;或片,翠叠重重。遥遥看去,新老相间,目不暇接。噢,差点忘了,还有一个江都黄金大道没说呢!大道两旁数十棵,枝干斜出,前伸后展,左缠右绕,上翻下托。黄叶浓密,层层叠叠。秋风一起,飒飒作响。枝头摇的,空中舞的,地上滚的,应有尽有。人走其中,恰是进入黄金屋,头顶顶的、肩上落的,眼里望的,脚下踩的,满是“金子”。或徜徉片刻,着实会让你看个够,或流连不走,也的确会让你赞不休。后来银杏成了扬州的市树,是广陵的标志,擎着维扬的月,映着邗江的水。

现如今,银杏已遍地开花,随处可见。一到深秋,降霜了,就是银杏最美的时候。北风一吹,银杏渐黄,总呈现出不同的样子。说她是婴儿吧,像,嫩黄嫩黄的;说她是少女吧,像,通身透黄,娇艳无比;说她是贵夫人吧,也像,雍容华贵,皇家气质。每天下班,我都会和妻一起去欣赏一番,顺便摘一两捧银杏果回来,泡在盆里,隔个夜,去外表皮肉,洗净,晒干。每晚都用一个信封装上一两把,放在微波炉里炸一炸,就秀色可餐了,吃起来虽稍苦,心里却是甜的,入梦更是乐滋滋的。

若问我现在对银杏的看法,脑海深处就几句话:抬眼处,银杏是一道风景,秋尽最妩媚;张口时,银杏是一剂良药,苦口利于病;落笔后,银杏是一城记忆,其味诗中藏。


来源:中国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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