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渡河边

那个上午，我走进一首诗里，见证了“一步跨两省，一山住两头”的风景胜地，这就是地处湘鄂边的黄山头镇。杜甫诗句中的“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指的就是这个地方。我站在山顶上往下看，规整的农田无序地镶嵌在一条条清澈蜿蜒的河流之中，村舍的四周都被油菜花包裹着，桃花带路，细浪燕梭，永远是最初相逢的样子，留给我的是那曾经锁住过岁月推演过星辰的十里山峦。

在一个乍暖还寒的日子，与已干枯的河流结伴而行，下意识里还想着山河入眼，一江碧透，坐船观景，渔舟晚唱。河边的石头挂着一对对情侣的倒影，像追逐风筝的燕子，沿着大堤升空高飞，显得静美而甜蜜。

我这个从小在虎渡河边长大的孩子，对虎渡河的来龙去脉略知一二。虎渡河发源于长江的太平口。形成之初，经过的河流很多，从中合院附近入湖。1873年松滋河形成，迫使虎渡河从中河口改道顺虎西山冈和黄山东麓南下入湖南境内，下延到小河口与松滋河汇合，至肖家湾注入西洞庭湖的目平湖。全长137.7公里。

为缓解长江水患，保护洞庭湖区的防洪安全，在湘鄂两省交界处的黄山东麓脚下，兴建了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个大型水利枢纽工程。因为它位于荆江分洪工程的南端，又称南闸。南闸建于1952年，其作用是控制虎渡河下泄量不超过3800立方米/秒，曾于1954年分洪节制运用。这个景点是我上学时来过了的，有些模糊印象。此次一见，忽然想起了唐代诗人孟浩然那首“江山留胜迹，我等独登临。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的诗句，感慨万分，印象清晰起来。我们从桥上走过，数了数闸孔有32个，是弧形钢质闸门，启闭机采取半自动的操作方式。如今，洪水退去，整个南闸静止在蓝天白云里，河底长满了杂草，看上去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失去了波浪的河床像无枝可依的露珠，向人们诉说出了离岸的尺寸。

从南闸回来，我们爬上了黄山，参观了黄山纪念塔，还原了昔日修建水泥工程的盛景。那雄伟的塑雕，似乎展现了往日勇士的神勇；那缠绕在园墙上的紫藤，深护着虎渡河的夜色；那载着半个多世纪的江南水车，留下了灌溉人走心的笑容。看护公园的老人还给我们讲述了很多趣闻轶事。下坡时，迎面走来一群游客。她们跟我们一样，兴致勃勃，虽然这时天色已晚，但不影响参观。听口音她们像是湖北人，但回答硬说是湖南人，逗得大家都笑了。

黄山头的湖北一边，正在装饰粉刷街屋，靠近商铺的一条下水管道正在铺设之中。早市开张后，住在西边的人去东边做生意，住在东边的人去西边串亲戚，他们都要经过一条十字路口，路过时，只要客人稍往里一张望，餐馆的服务员就热情出迎，你不得不进去吃喝，顺手买了东西。他们有不同于别人的长处，自古以来，有了楚韵五千年的文化，使荆州多了楚楚风情。只要把得意与失意重新盘点一回，将欢呼与流放提线叙说，就能把这段挂在后人诗句里的历史碳化在时间的沙漠上，为楚国定制的未来，是那一年停息的，只有长江和虎渡河心里清楚。

黄山头的湖南一边，将山城打造一新。它模仿的是湘西凤凰古镇。提起凤凰古镇，大家并不陌生，它跟我国知名的乌镇、周庄、西塘等闻名世界，每年过境的游客成千上万，留下了赞美的印记。为发展旅游业，湖南人吐故纳新，将古城文化打造的充满现代气息，仿古建筑除没有吊脚楼外，其他元素都有，布局合理。向外延伸的几条新街和新修的几条道路，通向四面八方。高楼坐落在山脚下，鳞次栉比。尤其是虎渡河从古镇旁边奔流而下，给人带来了登临凤凰古城的感觉。浩叹过去的丑小鸭，蜕变成了白天鹅。此刻，挤入人群中，如同走进沈从文的书里，穿行于商铺之间，追太阳，晒月亮，串星星，窃喜中嘴巴碰上了一串辣椒，溢出了黄山一步跨两省的气场与遗风，又多了几分名气和雅气。

吃过早饭，我独自上黄山大堤观赏河边的风景。下过雨后，沿着一条小路爬上河堤，一看堤面有一层软软的淤泥，一踩两个脚印，就站在原地不动。既然来了，且能望而却步。便小心朝河的两岸望去，只见到一片绿草铺满河心，没有看见河水。扭头望别处，也是这般模样。再抬头时，发现从内堤窜上来的水柳高过了人头，像是长江过往帆船上立着的桅杆。八哥鸟错落在上面，也像我一样有点发呆。明知它们是八哥，我还向路人求证。对面屋顶上的鸟群乱成了一团，正在叽叽喳喳地吵闹不休，不知为了什么。只有我旁边落座在一排电话线上的小鸟，比较安静。它们既不叫，也不理我，忙于梳理它们的羽毛，忽略了我的存在。远处是它们的同伴，站在电话线上唱歌，像是几对情侣，也许它们有唱不完的情歌吧。我屏蔽了内容只听它们的声音。外河滩上的鸟钻进了树林子里蹦来蹦去，吸引这边的鸟群往河滩上飞。尽管虎渡河干枯了，处在断流期，但鸟儿们不在乎。看得出，它们是喜欢岸边的樟树，喜欢树下面的那些绿草，绿草下面的植物和昆虫的。跟我一样，喜欢坡坡上的油菜花，在那里盛开着，充满了无限生机。

下了河堤，又去了乡下，看到一眼望不到头的油菜花地。这下好了，让我找到了感觉，按下了手机上的快门。不知什么时候，从电动车上走下来一个中年女人对我说：“这是靠近黄山头的守洪村。”听到这个名字就知道护堤人的责任是何等的重大啊！院中间，有树的地方有零散的房屋，多为白墙红顶二层小楼，四周开满了油菜花，而且开得正是时候，香气扑鼻而来，金灿灿的，黄的嫩的花儿奔波在风中，自由地摇曳着，动情地翻着绿叶。只见几只白色的蝴蝶款款在空中飞舞着，与那远处的蜜蜂相遇，也在找花蜜亲密接触，带回自己的劳动成果好向老板邀功。黄色的金线刚被雨水洗染过后，更带蛾黄，虽没有在阳光下朗照，但阴天也没有把它的脸耷拉下来，仍充满喜庆，让一脸笑容堆在原野里，被山头上的电波收去，成了微信群里的生鲜食材。此处的风景正等着你来喊醒一朵花开，请别错过这昳丽出境的季节。

晚上，我住在余家客栈，又闻到了油菜花香，悄悄跟随一群人来到虎渡河边，置身于一片花海中，追寻那童年的梦想，托举一下人生的迷茫，以便叠成纸船收藏，就像这山峦穿过我的心空一样，美美守住今夜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