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纺车

母亲的纺车

（一）

母亲髻发的手捏着棉头

在月光下轻轻摇摆回落

挂在堂屋上的那盏煤油灯

忽明忽暗地数着天空的云朵

横卧在摇篮里的棉条儿

随着音乐起起伏伏，瞬间

变成了一打打白净净的线头

夜深了，少年还在温习功课

母亲默默挑着灯，陪着我

把月光和影子映在了屋墙头

就像平铺在大地上的棉花

重新站上了枝头

（二）

入伍离开家乡

扛起一把十字镐头

与战友们一起凿开乌江山口

从东北带回的几颗大豆

调成了冀中平原滚动的黑油

从耸立的井架上读取淀边风景

看到了人生的道路充满坎坷

中年的视野面朝大海打开

背着钻机进入天山深处找油

坐断了外面的世界

激起滔滔江水倒流

记得梦中的我，没有忘记小时候

帮着母亲将拉股缠成团头

学着母亲纺线织布打稻谷

扛着水槽行走，跟上会战队伍

感受天山南北勘探前景广阔

千年不倒的胡杨延展于塔里木河

那是母亲在蓝天下织出的云朵

（三）

如今，母亲的纺车化为尘土

放在了历史的某个脚落

逝去的岁月早已换不回儿时的镜头

老年的怀想失去了温度

等待回暖的那个夜晚

感悟平凡的人生与纺车同步

太阳的光芒照进老屋

回放那片没有火焰的云朵

省亲的路上飞来一只白鸽

那是母亲髻发的手捏过的棉头

小朵白云出行

小朵白云出行

没盖邮戳，以自身的洁白

走过了漫长的心路里程

查找冬雪覆盖过的老屋旧址

没有青砖碧瓦

再翻一路尾随的溪流

没有留下青山与宠儿

背井离乡的人漂泊在天涯

常常蹲在炊烟下，缩紧身子

与别在楼顶上空的人对话

那是一张窗户纸

何时才能捅破它

小朵白云出行

变成隔岸观赏的雨

一路裸奔，突然在田埂上站定

躲在屋檐下的雨滴将心事翻开

又从大堤上滑落

就像稻田里的禾苗被风吹倒过

阵雨走到河的尽头

惊醒了正在村口纳凉的老头

看见雨中奔跑的孩子

追着一串串鱼泡

不忘从自己的头顶划一道

“东边日出西边雨”的分野地标

老人和孩子独享天伦之乐

每天从这头望到那头

小朵白云出行

捧着满天的油菜花和星星

在同一个轨道上视频

不愁海思音书滞乡，鸿雁传情

整天盼望着邮递员敲门送信

如今八千里路云和月

当天就可快递上门

整个世界就像一个地球村

与你并肩而行

白天阳光拉我进群

夜晚月亮悄悄锁门

天地切合得彼此的距离很近

像掉落在眼里的白云摇摆无声

洗亮我们的灵魂

收藏

把今夜收藏

是因为那一束月光

是谁在拨动琴弦

将老屋的月光装进水缸

是谁戴上挑夫的扁担

将星星装进箩筐

是谁在窗外仰望

获取无牵挂的土壤

秘境之处

背着空空行囊

何时眼前一亮

为你擦去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