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气温40多度,据说今年深受厄尔尼诺影响,这绝不是今年永嘉的最高气温。这两天总是浑身不舒服,潜意识认为是高温的原因。在妻子的督促下,做了个新冠测试。好家伙,在大家都“阳康”的情况下,居然“二阳”!好吧,收拾收拾,回老家壶山草堂自我隔离。
草堂地处楠溪江深处的巽宅村,小源溪的上游。因有金溪、石染溪、应坑溪、双坑溪汇聚,历史上素有四川之称。村居依山傍水,在“夜热依然午热同”的夏天,暗合了宋代诗人秦观笔下“携杖来追柳外凉”的诗境。每到晚上,很多村民结伴去溪水里或游泳,或乘凉、或摸螺蛳,当然,也有在溪边烧烤或露营的,把身心完全沉浸在大自然中,和其光,同其尘。我是“阳人”,自律禁绝游泳,但去溪边走走,学古人濠梁观鱼,自得其乐,凉爽无边。正是:
开泰三阳坐草堂,楠溪深处觅兰芳。
流莺尚喜林泉好,拂柳熏风引夏凉。
第二天,妻子打来电话说,也阳了。这应该是被我传染了?好吧,那就回草堂一起居家隔离,也好相互照顾。我这是给自己脸上添金,没“老爷”的命,却是长了“老爷”的病,得的是不会照顾人的病,经常剥削妻子的劳动力。妻子的到来,让每晚在溪涧深处探索奥秘的孤独身影,成就了一双。
晚饭后,夜幕即将降临,我们来到巅霞垟溪边的滩林散步。这处地方,村民称为殿下垟,但据《孙氏宗谱》介绍,应为巅霞垟。说是巽宅前山东边山顶,常有霞光出现,故名前山为巅霞山,山下的垟为巅霞垟。这是充满浪漫色彩的地名,素有耕读风尚的巽宅村先民,内心装的是满满的诗情画意。这金溪边的滩林纵深适度,毛竹和树木高大茂盛,很有年代感。镇政府把这里改造成滨水公园,提升了村民的幸福感。我小时常见这里很多的青竹上刻画着一些某某与某某谈恋爱的稚气文字,想来是有不少小女小男的初梦遗留在此。那时我青春苦涩,终是没想到这些,倒是受电影《少林寺》的影响,在这里洒下过拳脚腾挪的汗水,现在至此徒有逝川之叹。这几天偕妻子到此一游,也算是致失去的青春吧!
妻子提出想到附近的村庄看看,我们驱车来到附近的东岸村,虽说这村子离我家只有五分钟的车程,但我还是第一次进村。新农村新气象,村内环境整洁,家家小别墅小院子。石染溪从村前环绕,依山形成玉带水。这时,村前的水潭里已经有四五个孩子在游泳了,还有一个大人在洗澡。在我少年时,因家里没有浴室,每到夏天,大家都是到溪里洗澡,男人占一水潭,女人占一水潭,互不影响,自成规矩,不像某国可以混浴。我起了童心,下水试了试水潭的深度。妻子在岸上叫着:“你这阳人,不要下水,抓紧上来。”
上水后,我和妻子沿石染溪向上,来到麻庄村。妻子在圈内发了个图,有朋友回应:“这是麻姓人家嘛。”哈哈!永嘉有个村叫李浦,可村民是姓郑的。高远兄常开玩笑:“李浦真离谱,姓郑不姓李,道观改佛殿。”麻庄村也是一样离谱,村民姓叶,没有麻姓村民。村前溪流建了拦水坝和矴步,也是附近村民摸螺蛳的主要场所。我们在矴步上坐下,闲看云卷云舒,繁星点点。没过几分钟,陆续有村民到水里摸螺蛳。也有村民带着孩子来嬉水,童乐冲走了酷热。看到摸螺蛳的热闹场景,也引起了我们的兴趣。我们也下到水里,用手机的灯光照着,在浅水的石头上找,发现了就捡起来。没多久,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当捡起一个螺蛳时,石头上其他螺蛳都掉落到水底的石头缝里,再也捡不起来了。就如打树上的鸟,打中一只,其他鸟都惊走了。也不能说“捉”螺蛳,因螺蛳用吸盘定在石头上是不会动的,而“捉”的对象是动的。所以楠溪人对捡螺蛳,就有了一个专用的字:“摸”。我们改捡为摸,沿石头表面轻轻一摸,好家伙,石头面上几颗几十颗的一把就捞上来了。当晚,回家后,妻子烧了一锅螺蛳汤,只放了点盐和自酿的黄酒,螺蛳汤的鲜美点燃了味蕾。当然,螺蛳肉也是要吃下肚子的。小小的螺蛳放在嘴里,用力一吸,肉就进了嘴里。再来一点烧酒,夫复何求啊!我的老同事呈元兄,把这道美食取了个很浪漫的名字:“楠溪之吻。”据说还被县旅投集团注册了商标。
第二天晚上,妻子说:“晚饭早点吃,今晚我们到石染村去,据说那里的螺蛳很多。”石染村是楠溪江上游比较古老的村庄,在远古时期,曾在溪流中间卧着一头石牛,头朝溪南岸章姓人家,屁股对着北岸毛姓人家,这在风水上有种说法:“穷了章家,富了毛家”,预示着南岸章姓要世代穷困。后来在有心人的谣言之下,把石牛给碎了,奇怪的是石牛有血,把整条溪水都染红了,血水一直流到两公里以外的水潭,现在这个水潭还叫红水潭。当我们驱车到达石染村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原来村前的溪流中间有屿,溪水分走两侧,溪床上都是大小不一的顽石,现在都不见了,只见四级拦水坝,形成宽广的湖面,游泳的村民如麻。在溪岸边,还摆着几家烧烤摊。散步的村民,和集镇的人一样多,已经没有那种只有留守老人和儿童的村庄现象。我给村里的战友老章打了电话,老章正好在村里。他介绍说:“新的安吉到洞头的公路建成后,村里离桥下镇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也就是这几天才刚刚有了人气,现在看到的人。有一半是来自桥下镇的。前溪的改造是村里集资,我也出了五六千块钱。人气旺了,就有了商机,烧烤、农家乐、游船、竹筏都出现了,村民在家也有钱赚了。”看来,厂染的石牛碎了后,村民共富,指日可待。
临走时,老章还告诉我一个秘密,说是老矿房那段溪流的螺蛳最多。妻子听到后,就蠢蠢欲动了。我们沿老路,寻找老矿厂的位置。在几处疑似的出口,都因为天黑放弃了。快到陈岙坑时,看到溪中灯光闪闪,摸螺蛳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妻子说:“我们也去看看。”停好车,向着灯火处探索而去。摸螺蛳大军人人都手提一条蛇皮袋,有收获好的,已经摸到十多斤了。我们也不甘落后,赶紧加入队伍。水温冷热适中,不凉,正舒服。我们不追求螺蛳能摸到多少,而是完全沉浸在自己心中的寂静、沉默之中,世界的喧嚣、流水、蝉鸣,一切的一切,已与我们无关。也不知什么时候,周边的人慢慢地少了,直到只有我们夫妻两人。
我说:“夜深了,我们也走吧。”
妻子说:“退休后,把楠溪江的村庄,都走遍吧?”
我说:“好的。”